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方泓硯連連點頭,因削瘦下去而顯得顴骨高突的臉上,突然露出興奮之色,雙眸都隨之發亮:「好好好,你問,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可要說好了,全告訴你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

方泓墨只覺眼角酸澀,那一下頭點得分外沉重。

「你倒是快問啊!」方泓硯見方泓墨久久不問,反倒焦急地催促起來。

「你和誰密謀毒殺陸九?」

「子毅啊,還能有誰?他不能讓雲英知道他找陸九殺了你啊!陸九也敲詐了他好幾回。」

方泓墨突然喉嚨像被什麼哽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你還想知道什麼?」

「他到底為何那麼恨我?!」

「你不知道?雲英一直沒能忘情於你,他那時搬離淮京的心都有了,但是他父母不讓……你與采嫣成婚後又不好好過,雲英整日憂心挂念,他怎麼能不恨你?」

方泓墨茫然而意外,他從沒發現過雲英暗藏的情思,她每次見面都對他各種嫌棄,兩人總是鬥嘴斗得不亦樂乎,他也一直把她當成活潑過了頭的妹妹來看待,喜愛之情是有的,卻從未動過心,不曾想到她竟在嬉笑歡顏之下隱藏了那麼樣的一層心思。

所以表叔父解除婚約並非是她所情願的?

子毅為了讓表叔父對自己生出不滿進而解除婚約,引他沉迷玩樂,也是他自己不爭氣,又年少輕狂不服父親的管教,竟一步步地深陷下去,把自己的前半生過得十分不堪。

雲英也曾痛罵過自己,甚至氣得落淚,如今想來,她亦是恨鐵不成鋼吧……

本來子毅已經得償所願,但他與趙采嫣婚後越加放浪,雲英為了勸誡自己,幾次與他單獨會面,才成為子毅動了殺心的契機吧……

前世的恩怨糾葛,莫說是子毅害了自己,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害了自己的元兇?

「你怎麼又不問了?」方泓硯偏過頭奇怪地盯著他。

方泓墨從前塵往事中回過神來,想了想仍然存疑之事,問道:「你們最後有沒有把陸九殺了?」

方泓硯露出迷惑而茫然之色:「我們最後殺了陸九沒有……」他低下頭想著,「沒有……子毅邀他出來,後來……後來……」

他低頭想了很久,突然叫道:「他先下手了!他帶人敲暈了我們,把我們擄到郊外,先殺了子毅,我親眼瞧見陸九割了他喉嚨……可嚇死我了!」

他眼神變得獃滯,透出強烈的恐懼:「太可怕了,太可怕……那麼多血……」

「子毅也死了?」方泓墨的心忽然漏跳一拍,

「死了,陸九說既然我們動了殺他的心,他就不能留下我們的命,不然遲早……」

方泓硯忽然停下來,瞠目結舌地望著方泓墨:「我也死了?」

方泓墨默默點了一下頭。

方泓硯呆了一陣,露出難以置信的癲狂笑容:「我也死了?哈哈哈!所以我才能看見父親、你、阿晗、采嫣……」

方泓墨臉色一沉,冷冷道:「不許你這樣叫她!」

方泓硯一愣,停了下來:「你說誰?采嫣嗎?」

「阿晗,別讓我再聽見你這樣叫她!」方泓墨語氣變得凌厲起來。

「為什麼啊,她是我……」方泓硯嘀咕了句,見他臉色陰鬱,便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好,不這麼叫了。你還要問什麼?」

方泓墨黯然搖頭,他想知道的全都問過了,不想知道的也不必再問。但轉眼他忽然想起另一個重大問題:「難道阿晗也死了么?」

泓硯方才也提到了她,難道是因為她也死了,她會不會也重生了?

方泓硯愣了愣:「阿晗?」見方泓墨面色又不善起來,急忙改口,「她。她沒死。」

他顯得黯然神傷起來:「不過她一直鬱鬱寡歡,采嫣自盡之後她就再沒笑過……是我對不起她,哎,她要是一直不知道就好了……」

他眼睛忽而一亮:「對了,她來看過我對不對?白天的時候,她看起來不是好好的?還是笑吟吟的,她平時不怎麼愛笑,可笑起來真是好看……」

他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了下來,迷惑不解地望著方泓墨:「我不是死了么?她怎麼看見我的?」

方泓墨吸了口氣,緩緩道:「泓硯,你仔細聽著,你確實是死了,但那是另一世的事,如今你有再活一次的機會,你有機會重新做人,比你前世……」

方泓硯忽然咯咯笑了起來:「前世?你說前世?你是不是瘋了?」

方泓墨猛然一頓,住了口默默地望著他。

方泓硯不住搖頭,以充滿憐憫的眼神看著他:「說什麼前世、重生……死的人都能活嗎?那不是瘋話嗎?啊?哈哈哈哈!」

他笑了會兒,眼珠咕嚕嚕地轉,忽然神情緊張地問:「我其實沒死對不對?陸九要我回去拿房契地契,只要我給他錢,他就留我一命,他還想敲詐我……你要是看到他趕緊告訴我,我好躲開他。」

方泓墨見他神色惶然驚懼,只能先順著他的話說:「是,你沒死,至於陸九,你只要呆在家裡別出門,他就拿你沒法子。」

方泓硯直搖頭:「他會有辦法的,他總能找得到我。」

方泓墨冷哼一聲:「有我在,他休想!」

方泓硯仍是搖頭,嘴裡低聲喃喃念叨著什麼。

方泓墨看他總算是平靜下來,嘆息一聲,命丫鬟熱點羹湯端來喂他,自己大步出了春澤居。

回到朝嵐居,他瞧見主屋裡亮著一豆燈光,腳下微微一滯,緊接著還是大步邁進屋子。

趙晗正哄著曦兒入睡,聽見他回來的動靜,頭也不抬。

「我睡不著,去看了看泓硯。」

「嗯。」

「他癔症越發嚴重了,睡著覺也在說胡話,他要是對你說了什麼渾話,你別太在意。」

「嗯。」趙晗淡淡應了,心裡冷笑一聲,癔症,用來掩飾泓硯今日的言行是最合適不過了,但隨著泓硯的記憶逐漸恢復,就會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到時候,泓硯的「癔症」也就會慢慢好起來了吧?

所謂的渾話就是泓硯仍把她當成前世的妻子來看待,口氣親熱地叫她阿晗吧,她真正在意的又豈是這些?

方泓墨走到外間,讓心香打來熱水,洗了洗手和臉,回到卧房裡。趙晗已經哄睡了曦兒,自己也背朝外躺下了。

他脫了外袍與中衣,亦躺到床上,發現她肩膀有一部分露在被子外面,便拉高被子幫她掖好,卻在碰到她的時候,察覺她的肩膀忽然變得僵硬起來。

他仍然替她掖好被子,只是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她要他說實話,可這樣的實話要他怎麼說?告訴她有前世今生?說她前世是泓硯的妻子?連經歷重生的泓硯聽了他說的話都不信,她若是聽了又會怎麼想?會把他當瘋子看待么?他絕對無法忍受,被她用那種驚駭中帶著憐憫的眼神注視。

更何況泓硯所言的一切仍讓他感到震驚而難以置信,連他自己都還未完全接受的事,又要怎麼對她說?

不知不覺間數天過去。

趙晗與雲英一直沒有聯繫來往,本來雲英隔三差五就會來方府一次,如今卻一連七八天都沒一點動靜。趙晗雖然擔心子毅與她是否仍在爭吵,同時也不由猜想她實際上是不是心虛或為避嫌才不再來方府找她,以免撞見泓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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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馴夫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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