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

作者：伊沙老林走在長安街頭忽然哭了，放聲大哭。如此的判斷。當時我想到了自己，我只想哭。老林說。還要我怎麼樣？我是把夠不著的關係都利用了，把不可能的事都給他辦到了，我是在為他架設天梯呀！老林說。老林說的「他」是他的愛子，今年正趕上大學畢業，老林是為給兒子跑畢業分配的事才把自己搞得如此悲壯的。對這種大事老林一貫是下手較早不失時機的，可就在一切安排就序的當口，上邊忽然下發了一個文件說：所有留京學生必須是碩士以上學歷者。剛得此消息時，老林差點沒昏過去，可稍待緩過神來，又立刻恢復其英雄本色——老林就是不信這個邪！在高校里做教授同時還是「著名文學評論家」的老林還是認識不少人的，可真正厲害的還是他不恥下問的那股勁頭，見所有人都問：上邊有人嗎？挨個問過，還真找到了也找准了。我只知道後來老林曾兩度進京，再後來就是聽老林眉飛色舞地講述自己的戰績和他在長安街頭放聲痛哭的事兒了。遙想四年以前，老林的兒子進大學時也是弄得玄玄乎乎、勉勉強強，沒有他老爸的暗中使力恐怕很難達此目的。不過話說回來，誰叫人家考的是全國最難考的大學——北京電影學院呢！學的還是當今最為吃香的攝影專業。我對老林只有佩服，同為父親，他甚至讓我感到一絲隱隱的壓力。我兒子年紀尚小，將來也會遇到諸如此類難辦的事，我會辦得怎麼樣呢？我會為兒子架設一個天梯嗎？前兩日，在本地文學圈的一個聚會上，我又見到了老林，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兒子的事還在鼓舞著他。聊起天來我才發現，分配的事已經過去了，老林現在享有的是一個更新的喜悅：兒子把女朋友帶回來了，還回了一躺老家。我知道這是老林前幾年就表露過的一個煩惱，他發現兒子在性方面一直不開竅，比同齡的孩子晚很多，省心歸省心，可老不開竅也叫人煩惱——而現在兒子忽然帶回一個女朋友也就終結了這個煩惱。剛說完，老林又道出一個新的煩惱：兒子內向，不善與人交際，總是拉不來活兒，連那些成績極差被勒令中途退學的同學現在都沒完沒了地拍著廣告，這能不叫人著急嗎？聽到這兒，我不想再聽下去了，也忽然感到一陣輕鬆，什麼壓力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