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誤信夫君誓】

香風軟月，旖旎無邊。大夏京城繁華，又逢上元花燈會，即便已經酉時，街上也還是人聲鼎沸。

街邊店鋪的飛檐上掛滿彩燈，照得街道中五光十色，然而屋頂之上只有朦朧的月光，像蒙了一層黑紗。

「蕭郎……」

姽嫿推搡著面前的男人，聲音軟綿綿的，可是男人似乎更受用這欲拒還迎的調調，輕笑一聲，伸手便解開她身上的薄紗輕煙裙，驚得她一陣喘息。

「下面還有人……」姽嫿推了推他的身子，看了一眼窗外下頭人來人往的街道，嬌嗔道：「你怎麽這麽壞！回春紅樓好不好？」

男人張嘴含住她的耳垂，輕舔著耳廓道：「總是在床上多沒意思，你看，這裡下面都是人，反而更有情趣些。」

胸前的柔軟被輕輕一捏，姽嫿低呼一聲身子便軟了下去，抓著男人的手只有喘息的分兒，男人動作更是大膽，抱著美人頂著飛檐頂，肆意糾纏。

街上手拿花燈的人來來往往，熙來攘往，沒有人注意到路旁房頂上的無邊風光。

姽嫿即使是妓子也覺得這行為太過大膽，可是看著面前男人的眉目，手裡抓著他穿的上好官綢袍子，耳邊是他低低的嘶吼，眼神也就迷離了。

這個男人是當朝的戶部侍郎蕭琅，年少有為，滿身風華，不知道勾走京城多少少女的心，可惜一個月以前他成親了，娶了黔城凌縣令家的嫡女。

姽嫿迎著蕭琅的動作扭動腰肢，媚眼如絲地勾著身上男人的魂魄。蕭琅低吼一聲，甚是愉悅地吻上她的嘴唇。

成親了又如何？雙眼迷濛的望著夜空，姽嫿嘴角帶笑。新婚一月就留不住自己男人的女人，是她的對手嗎？只要她搶過蕭琅的心來，蕭家主母的位置早晚是她的囊中之物。

黑夜掩蓋了淫靡，笙歌所在之處，儘是繁華的大夏京城。

繁華的盡頭是安靜的宅院，時候不早，蕭府門口的燈籠都已經熄滅了。

「姑爺說要忙事，小姐您還是先歇息吧。」丫鬟剪畫走過來，輕聲在少婦的耳邊道。

驚鴻抬頭看了看外頭天色，揉揉眼睛道：「都這麽晚了……留一盞燈給夫君吧。」

「是。」剪畫應了，留下桌上燭台便掩了門退下去。

床帳上還掛著新婚的同心結，錦被上綉著鴛鴦交頸，分外纏綿。驚鴻看著屋子裡的丫鬟都出去了，才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揉了揉自己坐得酸疼的肩膀。

女子一生，便是相夫教子、打理後宅，這是娘親在她出嫁之時囑咐她的。她會的本事不少，表面上看起來當真是很賢慧，嫁到蕭家這一個月，也算贏得蕭府上下一致好評，可是……

來到床邊，伸腿踢掉腳上的鞋，驚鴻往床里一滾，打著呵欠想，這樣規規矩矩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她生性活潑，最不喜規矩束縛，要不是太喜歡蕭琅，芳心明許了這麽多年才修成正果，她也不會這樣委屈自己。

如今成親已經一個月，蕭琅的心當真給了她，那麽規矩就規矩吧，她至此別無他求，只願餘生安穩，歲月靜好。

拆了髮髻，想著要給蕭琅等門，驚鴻和衣便埋進了被子里。

「睡了？那便小聲些。」

迷糊之中，外頭有熟悉的聲音傳來，驚鴻困得睜不開眼，卻也知道是他回來了。清冽的氣息帶著些微的酒氣從身後圍上來，驚鴻輕輕地「嗯」了一聲。

蕭琅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抱在懷裡道：「衣裳也不脫，睡著不難受嗎？」

驚鴻努力想睜開眼，卻發現實在是太困了。外頭天色漆黑，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他今天回來得尤其晚。

蕭琅嘆息一聲，溫柔地伸手替她解了衣裳，而後拉上被子，輕輕環著她。身上旁的女子香氣被他洗了乾凈，與人纏綿的爽快卻還留在肌膚上，環著懷裡的人，只覺得疲憊又安心。

家花未必沒有野花香，只是外頭的花更夠味道一些，驚鴻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兒，禮儀守得緊，床上自然沒有樂趣。蕭琅有那麽些喜歡驚鴻，但也還是有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士不風流枉烏紗，年紀輕輕便擔任戶部侍郎的人，身邊哪能少得了紅顏知己？蕭琅環著驚鴻，很快便入睡了，倒是驚鴻不知怎麽的睡得並不安穩，作了一晚上惡夢。

隔天，驚鴻起了個大早，旁邊的夫君還在沉睡，天色微亮，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屏風後，丫鬟剪畫拿過衣裳來替她穿上。

「難得今日不用上朝，莫要去吵醒夫君。」側頭低聲說了一句，驚鴻整理好衣襟，輕盈地往廚房而去。

剪畫頷首跟在她身後，拿了放在一旁五層的食盒，輕輕掩上房間的門。

昨晚沒有睡好，驚鴻眼下都泛了黑，一邊跟路上遇見的下人點頭微笑，一邊心裡直罵周公。她分明是躺在夫君的懷裡睡的，竟然還讓她夢見自己掉進了狼窩，害得她整個晚上都在夢裡逃命，比不睡還累。

但是累歸累，她必須早起伺候婆婆，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蕭夫人是個挑剔的，蕭家規矩是媳婦必得親自洗手做羹湯，驚鴻打小就知道這事，自然是勤加練習，如今廚藝十分出色，自嫁進來後，婆婆對她尚算滿意。

「你來得倒是早。」西院里，蕭夫人扶著下人的手走出來，掃一眼廳中正在擺弄碗筷的她，嘴角算是彎了彎。

驚鴻放下手裡的東西，微笑著朝她屈膝，「母親早，今日夫君不用早朝，媳婦便早起多做了些東西。這個時辰他也該起了，等會兒便可以一起過來用膳。」

蕭夫人點點頭，坐在桌邊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不過是早膳，但是也有六碟小菜，有她喜歡的四碟小菜，還有兩碟是兒子喜歡的，粥熬得細，想必是準備了許久。

再挑剔的人，也沒法兒從這媳婦身上挑出毛病來。蕭夫人緩和了神色，示意她坐下，又叫人去喚蕭琅。

驚鴻端正地坐在旁邊，蕭夫人拿著筷子要動，卻又停了下來，扭頭看著她道：「你與琅兒成親，也有一個月了吧？」

點點頭，驚鴻臉頰微微泛紅，「回母親，剛好一個月整。」

「這樣啊。」蕭夫人掃她一眼，咳嗽兩聲，看著桌上的菜色道：「那也是時候找個大夫來診診脈了。其餘的事情做得再好，給我老人家生個孫兒才是最好的。」

驚鴻一愣，點了點頭笑著道：「母親放心，媳婦待會兒便去讓人尋大夫來。」

才新婚一個月就想抱孫子，當她是肚子里揣著胎嫁過來的不成？驚鴻邊笑邊暗暗磨牙，這老夫人豈止難伺候，簡直是中年喪偶性子扭曲，她真是要用十八分的耐心，才能應付得了她。

「娘，驚鴻。」門口響起蕭琅的聲音。

驚鴻抬頭就對上他那一雙好看的眼，微嗔之後又看見他的玉冠，似乎是他自己綰髮的，有些散亂。

「琅兒，你身邊的奴才們這般不盡心嗎？」蕭夫人也看見了那玉冠，皺著眉道：「連發都綰不好？」

蕭琅笑著走到妻子和母親中間坐下，扯了頭上玉冠，一頭烏髮便散了下來。

「今兒個驚鴻偷懶，沒有替我綰髮，我只好自己隨意弄了弄，不關下人的事。」嘴裡開著玩笑，手裡卻把玉冠往驚鴻懷裡塞，看著自己的嬌妻，他微笑道：「說好只將發給她綰，哪裡敢交給其他人。」

驚鴻心裡一暖，臉上也有些紅，接著站起來走到蕭琅身後，以指為梳，將他的頭髮全綰進玉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