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從佛像巨掌中淌灑下的艷紅,浸染了下方血池內的無數蓮花。
純白的蓮,長久吸收著血腥氣息,漸漸成為鮮紅血蓮,在術法催化下,搖散的花瓣附著到身軀上,感受到血液體溫,馬上焚燒出最美的火焰。
濃黑的血池中,有一張石台,蓮日沉目看看躺在石台上的輪天,輪天身軀吸收了血池內強大的術法闇氣,頂門上的紅識珠已深深嵌合。
血池中有一朵特別大的血蓮,因吸取了時日甚久的血氣,連花瓣都轉為紅黑,整株都飄散著抽絲般的紅色血霧,一顆屬於法末的幻識珠在花心中。
蓮日才伸手要碰上幻識珠,四周的紅色血霧馬上轉為實體化的藤蔓,緊緊纏繞上他的手,藤蔓上的尖刺甚至絞進皮肉中,鮮血沁出。
此時大殿四周的氣息像沉滯般,唯有寒意流蕩四周。
「與其關切它的情況,不如儘快為它找具適合的身軀。」幻無生低沉的氣音聲在他身後響起。
「你對法末的幻識珠真是緊張。」他從袁小倪手中搶回幻識珠后,還來不及為此珠穩定靈氣,幻無生就出現將珠子取走。
蓮日甩開纏在手上的紅霧藤蔓,拿出一塊方中,拭去掌上的血。
「法末的幻識珠較特別,一旦離體需得以特殊方法穩住。」幻無生道
「我記得十多年前見到他們,輪天便是現在模樣,但法末不同,那時他顯然剛換過身軀,而且還是一具頗有年紀帶病的軀體,照理,法末的上一副身軀應該還未到天限之時。」
法末和輪天二顆幻識珠就像闇佛的一個分身,執行闇佛啟識於腦海的意念,他們必須每三十年更換一副年輕的軀體,否則寄識的肉體會開始腐爛,連帶損及困在體內的意識。但明明時限未到,何以急著換身軀?還挑了年紀不小的病軀,搞得沒多久又得再更換一次,最後尋覓上泰羅武的身軀,下場卻是幻識珠被打出來。
「遇上艱難的環境時,就得視情況更改生存方式,沒什麼好奇怪的。」
「輪天、法未依你的命令,找出指定的蓮日聖座,而你屬意的人為何是我?」不同於輪天、法末為闇佛寄識,他是幻無生親自指定的蓮日聖座人選。
墜崖后,他便在一處石洞內清醒,醒來時眉心出現一抹朱紅血點,連胸口也有一道紅蓮印,從此他便能感應到闇佛幻無生的意念與聲音。
「天命所歸,你就是屬於本佛尊的人。」幻無生艷紅的鐵面具,像那朵吸了無數血氣的血蓮般,淡淡的紅霧輕光從面具中散出。
「不知佛尊所稱的天命,是天註定的,又或者是佛尊自己的認定?」
「本佛尊清醒之後,你只在乎這個問題嗎?」幻無生風回似的氣音,有著無形的感嚴。
「好像我也沒問過你其它問題。」他唯一的問題,總是充滿玄機。
「可知為何我容許你對本佛尊這般無禮?」
「因為我是三聖座之首,只有我能找回你最後一道意識。」他出生時辰獨特,天生擁有三命星芒,只有他能感覺到闇佛失落的意識何在。
「清楚的話,就把本佛尊最後一道意識找回來。」幻無生昂聲道:「一旦本佛奠三識俱全,讓你一統北楚皇燕各國,都是小事。」
「那就請佛尊靜待佳音。」蓮日抱拳,回以一抹微笑。
西北楚家莊莊主楚南復,已是一頭花白,但面對袁牧飛卻像緊張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喚袁牧飛師尊。
「徒兒至今都還記得師喜愛的菜色與佳釀,美酒徒兒也已備妥,感謝師賞光做客楚家莊。」楚南復難掩興奄之情。
「這幾日有勞南復對『韶雲樓』的打點,很清幽的一座樓宅,也委屈你將就我這不愛熱鬧的個性。」
「這是徒兒該做的。」
楚南復很清楚自己師尊的個性,因此頭幾天都不敢過來打擾,連在韶雲樓服侍的下人,也只敢留幾個不多話的資深老僕,盡量讓恩師感到自在。
「師尊若能落根西北,楚家莊數十座清幽大宅,任師尊挑選。」楚南復誠摯道。
「為師感謝你的心意,但西北一行,已盤桓多日,今日一敘后,也該道別。」
「徒兒懇請師尊多留幾日,感受西北風光。」知道師尊今日要離開,楚南復急道。
「牧飛,西北風光我還沒欣賞夠,真的不能多留幾日嗎?」此時朝丹走來朝袁牧飛道。
「她、她是——師、師母?!」師尊來信商借楚家遠途用的馬車時,有提及找到師母轉世的女子,但楚南復沒想到竟連容顏都一個樣子,讓他驚愣了。
「不需懷疑,現在的她,也是你名副其實的師母。」袁牧飛拍著朝雨丹的頭,以佔有的口吻道。
「名副其實……」楚南復對師父言下之意驀然明了。
朝雨丹俏臉一紅沒好氣地揮開袁牧飛的手,橫他一眼。
「楚伯父,家父與你有生意往來,小時候我在朝家見過您的。」
「朝家?」
「家父,朝富貴,我是排行第五的朝雨丹。」
「你是富貴兄的女兒?!」楚南復再次一愣,下意識脫口:「沒聽過富貴兄嫁女兒……但是,緣分天註定,相信這是天意的安排。」
見到朝雨丹粉頰更紅,一臉不自在地瞪向袁牧飛,楚南復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趕緊改口緩頰,自家師尊的個性,他太清楚了。
「楚伯父……」
「還請師母和師奠一樣喚我南復。」楚南復連忙恭敬抱拳,不敢逾越分。
「雲彤,你是我的妻子。」袁牧飛派悠然地提醒她的身分,論輩分,她高於楚南復。
「我……」朝雨丹面對父執輩的長者,實在很難轉換自己的輩分,「來回奔波太古靈山,又逢病體初愈,我想接受南……南、南復的提議,在西北楚家莊休息幾天。」
「徒弟一定讓師尊、師母在楚家莊的日子舒服自在。」
看到徒弟眼中的懇求與妻子的熱切,袁牧飛一頓,「好吧,就多感受一下西北壯闊的風情也好。」
此時楚家莊總管來到楚南復身旁稟告:「莊主,小少爺回來了,神色不對,急著要見莊主。」
「千夢?發生什麼事了?」
「少爺沒說,只說要見莊主。」
「有事你就先去處理吧,我既要再停留幾日,師徒相聚也不差這一時半刻。」袁牧飛讓他先去忙。
「請師尊在此稍待,徒兒會儘快回來。」楚南復告罪后,忙跟總管離去。
不一會兒,下人送上香茗、點心。
「小少爺?記得楚家莊的小少和小倪交情很好。」朝雨丹喝著茶,好奇道。
「不管什麼事,應該沒有南復應付不來的問題,這名震天下的西北楚家莊,已證明他的能力。」對徒弟的成就,袁牧飛是驕傲的。
「說得也是,除非像我爹一樣,被蓮天貫日抓走,否則西北楚家莊只要莊主在,不用怕有任何題。」她故意長嘆一口氣,捂著臉頰,端出一派無奈道:「就怕朝家失去我爹,家業受創,就此中落,身為子女,遭逢家變,卻連回家關切都沒法做到,真是枉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