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答案(2)
1972年元旦,梁思成聽完了《人民日報》社論,對林洙說:「台灣回歸祖國的一天我是看不見了,等到那一天你別忘了替我歡呼。」林洙的淚水奪眶而出,緊緊攥著他的手說:「不!不!你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我。」這一天,梁思成在他的日記本上留下最後一行字: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1月9日,梁思成與世長逝,終年71歲。在他呼吸萬分困難,與死亡作最後搏鬥的時刻,他對女兒梁再冰說:「我相信,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一定能勝利……」4個月後——1972年5月24日,梁思成的好友費正清和夫人費慰梅,應周恩來總理邀請,在闊別中國25年之後來到北京。在他們到來之前,1972年2月21日,美國總統尼克松乘專機抵北京訪問,這是來到中國訪問的第一位美國總統。費正清為促成尼克松此行建立了功勛。「對於我和威爾瑪來說,1972年重返北京彷彿是我們畢業40年之後的一次同學的聚會。」費正清回憶說。在這次「同學的聚會」上,費氏夫婦見到了金岳霖、錢端升、張奚若、周培源、陳岱孫等30多年前梁家茶座上的老朋友。可是,他們再也看不到梁思成了,僅僅因為遲到了一百多天。在中方安排的晚宴上,費正清致辭:「我們對中國有深厚的情感,很高興能夠回來訪問。遺憾的是,這次回來,我們失去了一半的中國!我們最好的朋友梁思成、林徽因都已經去世了,他們在我們的心中就等於中國的一半,可是,這一半,我們永遠地失去了!」那個時候的北京城,城牆已被基本拆盡,到處都在挖防空洞,費正清深感茫然:對於40年以前的老北京,我們可以說了如指掌,雖然導遊一直不停地邀請我們去參觀新地鐵,但佔據我們腦海的仍然是那些古色古香的舊建築。北京的舊城牆現今已蕩然無存,只剩下兩座城門幸免於難,看到這種景象,威爾瑪的臉上現出了無盡的感傷,舊城的原形早已不復存在……這種慘痛的結局或者由於局勢失控,或者由於領導者的無知。在城外的新建築物下,我們意外地發現了明代修築城牆用的巨磚,古人留下來的建築遺產就這樣化整為零了。今昔對比最強烈,也最令我們感到凄慘的要數我們過去在東城區居住過的住宅了。前院和下房住著我們過去的5個僕人,盤繞在正廳過道頂上的翠藍紫藤蘿架後面就是我們的後院,現在,這兩座庭院已顯得破敗不堪,幾乎與貧民窟一般無二,裡面雜居著老少三十幾口人,既沒有鮮花,也沒有菜畦,我幾乎認不出它了。我過去用過的三間書房現在由我們的老房東金氏夫婦的兒子和媳婦居住著。這裡的居住者大都是公職人員。北京的人口已經增加了好幾倍,所以才出現今天這樣的結局。在我們從前的庭院里,我們還看到了通貫附近地區的防空洞入口處的封蓋,每戶的防空洞都是該戶居民自己挖的。後來在前門商業區,我們看到了另一個令人驚訝的景象,商店中的地板被掀開,下面露出了深達二十幾英尺的樓梯,裡面有裝有電燈的盥洗室,整個結構像是急救站,我們來這裡時,裡面傳出悅耳的音樂,還焚著香。怪不得我們在街上見到那麼多的磚塊、沙堆和U型水泥拱門,原來是為修築這些防空洞準備的,那些水泥拱門肯定是架築在磚牆上的拱頂材料。全北京市民一直在挖防空洞備戰,以防蘇聯的入侵。居民們的士氣一定非常高。但實際上,這是杞人憂天,勞民傷財的一件事,既不實用又非常危險。防空洞的寬度可以容兩個人並肩而行,他們雖可能使人從戰火中逃離,但也可能把人們活活埋葬。直到1976年8月唐山大地震(的確是個不祥之兆)之後,中國的挖洞風潮才告結束。不久**便離開了人世。對這次北京之行,費正清作了這樣的總結:「彷彿做了一場猶如溫克爾式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