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村(一)(4)

荒地村(一)(4)

三興媳婦想到平常沒少吃柏林套的兔子,就說:「中,咋不中?你明天就來拿槍。你三興哥說是去開會,哪回不是喝個半死?你明天早上只管來。趁他睡著,我給你拿槍。」三興媳婦嘴上這麼說著,心裡踏實了許多,送走柏林,看著倆娃做完作業就睡覺了。卻說三興他們來到支書家的時候,支書、村長、文書和福地村的兩個組長早到齊了。三興進來就埋怨:「開會也不早點通知。叫我倆緊趕慢趕,差點栽到溝裡頭。」王鄉長說:「不怨支書和村長,怨我。下午鄉里散了會我就去弄酒,飯店不讓我簽字,我說,別他娘狗眼看人低,我家老二剛升了酒廠副廠長,二把手,專管銷售……弄了酒就往村裡趕——」三興媳婦猜得真對,開會果然是說交統籌提留。說事前照例先喝酒,王鄉長帶來的酒喝著真美,是新出的仰韶窖香,一瓶一百多。平常鄉幹部下來,都是下面的人備酒。這回王鄉長親自帶酒,而且帶這麼好的酒來,大家都很感動。三杯酒下了肚,老虎枉子敲得震山響,一會兒就不分什麼鄉長、村長、組長,哥長弟短胡亂叫開了。這天婦女主任正好不在家,王鄉長給大家說了不少葷段子,真是刺激。王鄉長看大夥喝得差不多了,才說正事。王鄉長說:「各位老兄、老弟,這一次收統籌提留實行責任制,鄉領導分片包村,書記、鄉長包片兼包大村,副書記、副鄉長、人大主席、黨委委員都包村,誰的任務完不成,就讓位子摘帽子。」又說,鄉里過了年就沒發工資了。還有一層意思王鄉長沒有說,這就是他調回縣裡的事已有眉目了,黃書記說了,統籌收上來,就放他走。王鄉長說著說著,咕咚一下跪到地上。把大夥嚇了一大跳。王鄉長說:「我風裡來,雨里去,在鄉里摸爬滾打七八年才混了副鄉長,各位老兄、老弟可不能眼看著我王某的帽子叫摘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間老婆又有病。一大家子全靠我一個人……」支書王全邦和村主任李拴木都說:「快起來快起來,弄這算啥哩?」王鄉長說:「大夥給我臉面我就起來,不給我臉面我碰死去球!」王全邦支書把酒杯吧地一摔,直著嗓子喊道:「奶奶,誰完不成任務我日他媽!」李拴木主任也把酒杯吧地一摔,紅著眼睛喊道:「奶奶,完不成任務日他媽!」大家噼里啪啦把酒杯都摔了,齊聲喊道:「完不成任務日他媽。」王鄉長忽地站起來,對著酒瓶子咕咚咕咚連喝三大口,喊道:「大家今天給我臉面,王某日後要是對不住大家,我他娘不是人養的!」接下來,大家都拿小碗猛灌。李組長酒量不中,當場就喝倒了。三興喝得也不少,卻很清醒,只覺著暈暈忽兒忽兒美得很。半夜散攤時,大家勸三興到他老丈人家歇一宿。三興說,不中。我得回去,我要連夜開會傳達會議精神。其實,他是叫酒精和王鄉長的葷段子刺激得急著想和老婆弄事。三興不聽大夥勸,非要往家趕。支書勸他小心點,別栽到溝裡頭。他說,這酒不上頭,沒球一點事。眼看著他背著槍騎著摩托「突突突」上了山,大夥都說三興真是條漢子。三興急著往家趕,摩托騎得差一點點就要飛起來。上了一道坡,拐了一個彎,車燈的光圈罩住了一個人,那人拚命向三興揮著手。原來是同村的二禿。二禿扶著自行車立在路邊,車后帶了兩大桶泔水,顫顫巍巍站不穩。三興以為二禿推不動了,就罵罵咧咧跨下車幫二禿。二禿小聲說:「三興,三興,你看,你看,倆野豬。」三興一瞅,月光下,路邊麥地里影影綽綽兩個黑傢伙正在哼哼唧唧弄那事。三興正在酒勁上,笑著罵道:「奶奶的,老子還沒——它們倒美起來了!」說著操槍就打。二禿說:「不敢打,不敢打。」說話不及,槍就響了。兩個趴在一起的黑傢伙隨著槍聲倒下了。可一眨眼,一個黑傢伙又忽地立起來,嗷嗷嚎叫著就向三興和二禿衝過來。二禿嚇得車把一松連滾帶爬就出溜到山下了。等二禿領著大夥趕來時,三興已叫野豬撕破了肚子,還咬斷了一隻手,脖子也叫咬斷了,臉也叫啃了半邊。母野豬還在蹬腿,公野豬正嗚嗚哭著圍著母野豬轉圈圈,見人群也不怕,張著大嘴就嗷嗷叫著衝過來,王全邦支書、李拴木主任還有兩位組長一起開槍。公野豬被打倒后,大夥衝上去又用棍棒一頓猛揍,消滅了那個兇惡的傢伙,給三興報了仇。三興當了五六年組長,平日里沒少得罪人。也有人背地裡巴著三興嘎嘣死了。如今三興真的嘎嘣死了,眼看著三興媳婦哭得死去活來,倆娃子光掉淚哭不出聲卻叫人感到更可憐。人死怨消,活人不記死人過,老天已叫三興這麼死去,大家便不好再說三興的什麼不是。有不少人家反過來同情幫助三興一家。三興媳婦提出,三興是開會被野豬咬死的,應當算因公犧牲,公家得管。大伙兒也認為在理。支書、村長和王鄉長也都認為在理。可上頭的人說了,村組幹部不是公家人,不能享受公家人的待遇。這是國家的大政策,誰也沒門。當然啦,如果三興是捨己救人——為了救二禿才被野豬咬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這事早叫二禿嚷嚷明了。再說三興是舍己救二禿也不中了。但王鄉長代表鄉里說了,三興確實是因公而死,以後村裡、組裡應給予照顧,鄉里也要儘可能給予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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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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