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白蘊惜明白告訴她,「不是不肯,而是真幫不上忙,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夫婦之間的問題,只有你們自個兒才能解決得了,就像當年我失去孩子后,那痛那苦我也只能自己吞了,別人幫不了我一樣。」
白昭嫻聽她提起喪子之事,怒色稍稍緩了幾分,「可是他不肯聽我的話啊。」
一直未開口的顧氏,這才出聲道,「你這傻孩子,男人若想三妻四妾,咱們女人是攔不了的,你越是管著他,他越不肯聽你的,你只能學著邊順從他,邊慢慢再將他的心給抓回來,否則你越打,他會跑得離你越遠。」
「可妹婿就一直沒納妾!」白昭嫻有些嫉妒的看著妹妹。
「那是開平心裡只有藴惜,一心一意的對待蘊惜,不捨得她受丁點委屈。」顧氏欣慰的說道。女兒能嫁給這樣的如意郎君,是她的福氣,別人求不來的。
「邵由以前也是這麼對我的。」白昭嫻怒道。
「泰半的男人都容易喜新厭舊、移情別戀,像開平這樣始終如一的本就不常見,你不能拿他來同別的男人比。」
武蘭笑著附和,「娘說的沒錯,像你二哥比起別的男人已經算是不錯了,但他還是有兩個通房。」
江蓉婉也接腔,「你大哥去年也納了房侍妾。」
「所以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邵由納妾,什麼都不能做?」
武蘭提了個建議,「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你可以每天將自己扮得美麗溫婉,別像潑婦似的到處罵人,興許邵由見了便會回心轉意。」換了她,見妻子像潑婦似的,她也受不了。
思及與邵由成親這一年多來,他們也曾甜蜜恩愛,而後兩人逐漸爭吵,到最後他見了她掉頭就走,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白昭嫻的臉色變幻不定,最後悻悻的說了句,「知道了,我回去試試吧。」
顧氏和兩個媳婦也沒再多待,在白昭嫻離去后也跟著離開。
白蘊惜不知姊姊回去是否會如二嫂的建議改改自己的性子,不過她相信姊姊若真的肯改,也許她的命運多少也會跟著改變。
站在門前,她眺望著此時布滿陰霾的天空。
皇帝已病了半年多,這朝堂興許要生起風波了。
在那場預知夢裡,不久之後宮中便會生變。
久久先前說的,扭轉她命運的最後一道關卡,興許就在此時。
【第十一章宮變】
乾天宮
深夜時分,皇帝面帶病容靠坐在龍榻上,頻頻望向門外,似是在等著什麼人。
少頃,總管太監親自領著崔開平進了宮。
「臣拜見皇上。」崔開平躬身朝龍榻上的皇帝行禮。
「好好,快平身。」瞧見他,皇帝憔悴的臉上露出笑意,讓內侍太監搬了椅子賜座。
「不知皇上深夜召臣進宮有何吩咐?」崔開平出聲問道。這一年來,他和皇帝誰都沒提起他的身世之事,他沒問,皇帝也沒說。今晚突然召他進宮,令他有些詫異。
皇帝沉默的凝視他須夷,才緩緩開口,「朕這一生有過不少女子,但只有你娘是朕最為摯愛的女子,當年朕本想留下她,但她絲毫不給朕這個機會,帶著甫出生不久的你不告而別。」
沒想到皇帝會跟他提起此事,崔開平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覷向皇帝,見他彷彿陷入了回憶里,幽幽的自顧自說下去。
「當年她一句話都沒留給朕就離開了,朕派人找了許久,都找不到你們母子的下落,直到那一年才終於打聽到你的消息,後來包老將軍帶著你站在朕的面前,看見你的那一刻,你不知朕心裡有多激動,瞧見你長得這麼大了,還這麼有出息,朕很欣慰。」
說到這兒,皇帝氣息有些不穩,停頓了下才接著再說下去,「你別怨朕不肯給你一個皇子的身分,而是成為皇家人並不是一樁好事,朕相信你娘也不希望你在宮裡長大,所以才會帶走你。」
崔開平搖頭道,「臣從未怨過皇上,更從未想過要當皇家人,雖然臣幼時便喪母,但善有寺的方丈與和尚們都待臣很好,教了臣很多事。」
親耳聽見兒子沒怨他,皇帝彷彿終於安下心了,臉上的笑多了幾分暖意。「那就好,朕能在有生之年找回你很高興、很高興,更高興的是你如此成才,已有足夠的本事保家護國。」
見他氣息越來越喘促,崔開平不忍的勸了句,「時候不早,皇上還是早點安歇吧,有什麼話不如等皇上身子好些再說。」
皇帝滿臉倦容的搖頭,他明白自己的病體已撐不了太久,所以才會在這最後時刻召他進宮,把心裡想說卻一直未能說出口的話告訴他。
「朕知你因四公主害得你失去了孩子,心裡對朕多少有些怨言,怪朕當初明明親口答應了要替你照顧好你家娘子卻發生了這樣的事,還差點令蘊情也賠上一條命。但四公主畢竟是你親妹妹,朕心裡縱使也難以原諒她,也不能下令處死她。」
「這些臣心裡都明白的,臣不怪皇上。」他恨的只有四公主,但她已遭到懲罰,被貶為民女的她如今不再有公主的身分,在寺裡帶發修行的日子,砍柴挑水煮飯打掃地樣樣都得做,做不好便會被寺里的尼姑責罰,他親自去看過一次,見她日子過得很不好,他那恨意才終於漸漸淡了。
皇帝欣慰的點點頭,「你是個好孩子,比朕其他的皇兒都還更好,令后,盼你能好好輔佐你二皇兄,替朕守著這江山和百姓。」人早晚都有一死,他的大限將至,如今放不下的只有江山社稷,和這個才找回兩年多的孩子。
聽見他這宛如在交代後事的話,崔開平心中一沉,連忙說道,「太醫定能醫好皇上的病,皇上只需安心靜養……」
皇帝抬手打斷他的話,「朕這身子,朕自個兒里有數,你也莫要難過,朕在離開前,會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噹噹。」
再敘了會兒話,崔開平才離開乾天宮回了樂安侯府。
白藴惜等在寢院的小廳里,迎接深夜歸來的夫君。
「開平哥,皇上突然宣召你進宮,可是有什麼事?」她關切的問道。
崔開平臉色有些沉重的開口道,「皇上跟我提了以前與我娘的一些事。」他把皇帝先前對他所說的那番話告訴妻子,今晚瞧見皇帝的病容,他委實很擔心他的龍體。
得知他父子已把話說開了,白蘊惜疼惜的握住他的手,「你們父子能相認,對皇上來說,應當已無憾了。」
「我只是沒想到,我與他的父子之緣會這麼短暫。」崔開平將妻子擁進懷裡,他的臉在她發間輕輕蹭了蹭。
父親就將要離世,他心中不免傷心,自打他來了京城之後,皇上便對他寵愛有加,兩人雖不能像尋常人家的父子那樣相處,可皇上把能給他的盡量給他了,他實在很捨不得皇上,不想他這麼快就走。
感受到他的哀傷,白蘊惜輕撫著他的後背安撫他。
「你以後替皇上守好這江山和百姓,也算是為皇上盡了孝。」
兩人相依偎的坐在一塊,崔開平絮絮叨叨的對妻子回憶起自他進京之後,與皇帝之間的點點滴滴。
白蘊惜靜靜的聽夫君訴說著對他對父親的孺慕之情,這一生還很漫長,她可以慢慢的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