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四章嫁不嫁都難】
趙沉對自己好嗎?
阿桔說不清楚。
今日之前,她對他只有恨,恨他強迫威脅,恨他仗勢欺人,即便昨晚他救了自己,她的感激也因後來他的侵犯消散。然而今日他雖然嘴上諷刺她,再三調戲她,卻是真的對她好,就像上次母鹿難產他幫忙一樣,不是口頭的虛無承諾,而是真正做了他這個身分平常根本不可能做的事,為了她才做的事。
她能說他對她不好嗎?
山洞裡他給她台階時的體貼,他背她走路時的穩重,他彎腰將外袍鋪在沙灘上的溫柔,他一點一點幫她除去焦黑魚皮時的耐心,還有剛剛他差點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只是為了摘花給她。
嫁他?
看著面前的蘭花,阿桔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他,只能轉身往前走。
她不是鐵石心腸。沒有男人如此對待過她,或許以前孟仲景也想這樣對她好,但他老實守禮,想不到也沒有機會跟她過於親密。如今趙沉為她做了這麽多,她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只是,動心不表示就要嫁給他。
她跟孟仲景青梅竹馬,自以為很了解他,結果呢?而趙沉,她只知道他出身富貴,知道他很會做生意,知道他冷的時候氣勢逼人,溫柔的時候又讓人情不自禁心慌,也知道他有一個很好的母親。可她並不了解趙沉,連孟仲景都能為一個才認識半個月的女人不要她了,她如何保證這個更有錢、更出色的男人會一直對她好?
她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男人,只是覺得,普通男人總會比富貴公子少些糾纏。遠近村子里,孟仲景那樣的畢竟只是特例,大多數村人都是夫妻相守幾十年。而鎮上城裡的富貴人家,男人稍微有點錢便會收通房養小妾,姨父那般反而是鳳毛麟角。她不貪錢,從小就想嫁個老老實實的農家漢子,沒了孟仲景,還有別的,或許她不會太喜歡對方,但她會過得很踏實,她不信自己那麽倒楣,每個未婚夫都會被人半路勾走。
無論如何,趙沉都不適合她。
其實趙沉也不了解她,他堅持想娶歸根究柢還是喜歡她的外貌,等過幾年她老了,他又遇到更好看的女人,自然會變心,甚至會像現在對她這樣纏著對方。
她賭不起。或許她再也不會像當初喜歡孟仲景那般喜歡誰,被傷到了也不會太傷心,卻不想再經歷一次背叛。因而趙沉這樣的人物,她不敢嫁。
趙沉對著阿桔的背影皺眉。
前兩次他求她嫁給他,都被她拒絕,他也沒有多說什麽,但經過在河邊的相處,他能看出來她沒有那麽反感自己了,甚至她剛剛還看他看得出了神,怎麽依然不肯嫁?
他想不明白。
「阿桔。」他再次追了上去。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趙沉看看自己身上,先將蘭花放在地上,快速穿好衣衫收拾齊整,再次拿著花追了上去。她還是不肯看他,趙沉脾氣上來了,一手拿花一手將人扯到懷裡。
「阿桔,你告訴我,到底為何不肯嫁我?別說配不配得上,在我眼裡那些什麽都不是,我只想知道你為何不肯嫁我。」
他勒得太緊,阿桔掙脫不開,扭頭斥責他,「放開我,你昨晚答應不再糾纏我的!」
「你不說清楚,我便不放。」趙沉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雙眼,「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剛剛我差點摔死也要冒險摘你喜歡的蘭花,還要我怎樣你才肯相信我會對你好?」
他眼裡有著熊熊怒火,燒得她不敢直視,垂下眼瞼,「趙公子,謝謝你對我這麽好,只是你我真的不合適,沒有別的理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想嫁你,求你放開我行嗎?」
沒有理由……
趙沉低頭看她,「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對你多好你都不會嫁,就算我差點為了你死你也不肯?」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卻冷得讓人心裡發寒,阿桔不敢看他的表情,低聲道是。
她說話的時候,眼睫未顫,看得出來她不是口是心非。趙沉冷笑一聲,鬆開她,大步往前走,走了兩三步,他抬手一揚,那簇蘭花便被他甩進草叢裡,凌亂散布,凄涼,頹敗。
山風好像都比之前冷了,吹乾了她身上的汗。阿桔望著大步離去的男人。
心情好的時候,他不顧一切去摘花;眼下生氣了,他隨手便將花丟掉。他對蘭花這般,對女人會不會也是一樣?喜歡的時候捧在手心,不喜了棄如敝屣?
阿桔回頭,崖壁上只剩一叢碧綠蘭葉,如果蘭花沒被摘走,那些不起眼的細長葉子便會一直守著它。她想嫁一個平凡普通的男人,他不用長得多好看,不用多有錢,甚至不用會那些甜言蜜語,只要他肯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就知足了,那就是她想過的日子。
前面男人已經走得很遠,她最後看一眼草叢裡的蘭花,抬腳跟了上去。
阿桔沒有追上趙沉,只遠遠地跟著,不至於迷路就行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走著走著阿桔漸漸感覺到一絲不對,山林里她分不清東南西北,可趙沉不時拐個彎,饒是她沒有進過山,也察覺出他是在故意拖延下山時間。
是因為生氣嗎?
阿桔擦擦額頭的汗,他想折騰她是人之常情,只是她真的快要走不動了。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開口求他時,男人忽然轉身,朝她走了過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低頭看腳下,等兩人相距十幾步時,她忍不住問他,「我們快要下山了嗎?」
趙沉繼續靠近她,「快了,不過剛剛我故意帶你兜圈子,你看出來了沒有?」
阿桔皺眉,抬頭看他,「什麽意思?」
趙沉朝她笑了笑,「阿桔,我跟你說過,我娶定你,也好心警告你別給我機會,不巧這次你被那些惡人擄走,我是第一個找到線索的,因此連夜進山尋人,而我上來之前,特意囑咐陳平今日晌午領伯父他們來這邊山腳下,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此時差不多要進山了。」
父親要來了,阿桔該高興才是,可男人話里的深意讓她害怕,她一邊後退一邊顫著聲問:「為何……」
「為何昨日沒通知伯父?」趙沉繼續逼近,她後退得越來越快,他卻始終不緊不慢,聲音如閑談般平靜,「我先上來,當然是想跟你多一些時間相處,我想我對你好,你肯定就願意嫁我。可你不肯,那我只好換種法子。阿桔,你說,如果我背你下山,被伯父他們撞見了,你就只能嫁我了吧?」
雖是詢問,目光卻像一頭狼,阿桔遍體生寒,只覺得之前她的感激心動都像是一場笑話。是她太傻了,能對才見過幾次面的姑娘威逼冒犯的人,怎會真正對一個人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精心算計過的,都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嫁給他,更無恥地騙她陪他睡了一晚!
知道自己跑不過他,阿桔退到一株老樹旁,白著臉警告他,「你別過來,你再走一步,我就一頭撞死,我寧可死也不嫁你!」
趙沉恍若未聞,只在五步遠處停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那你死吧,如果你再也不想見你的爹娘,不想見你的弟弟妹妹,如果你想讓二老白髮人送黑髮人,如果你想讓你的弟弟妹妹因為沒能在家陪你害你出事而自責一輩子,如果你捨得讓他們難過,你盡可以一死了之。你死了,我照樣會背你下山,我會告訴伯父,你是落在惡人手裡不堪受辱自盡身亡,替你保全名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