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第14章

江照雖然腿腳不便，但是已經恢復到走路無礙的程度了。情況緊急，他也沒避著羅銳，直接讓羅銳開車送他去的S市。

到S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江照也沒耽擱，打電話聯繫了私立醫院的院長，讓他們安排好床位準備天亮就入住，然後去家裡找他爸媽去了。

羅銳不方便跟著，就先開車走了。

江照一個人上樓開門之後，他爸媽都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兒子，你這腿……」他還帶著固定的支架，巨大一個，看起來十分奇怪。

江照低頭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沒事，上次崴了一下……爸媽，上次的配型配上了，明天先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吧，如果那個人同意捐贈，我們就馬上進行手術。」

這事兒江照在來之前已經通過話了，二老也沒覺得驚訝。他們已經獲得了太多次的希望，最後都是一次次的絕望，只要手術一天沒做，一切都會有變數。

相比之下，江照卻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只好起床給郭琴收拾住院的東西。

私立醫院樣樣都有，也不是第一次去了，除了換洗的衣服好像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江照把包的拉鏈拉好，撐著脖子開始發獃。

天色是將亮未亮的時候，用不了一個小時，整片天空都會大亮起來。

江照並不知道在同樣的城市，不久之前石淮也體驗過等待天亮的感覺——他只覺得整個人都靜了下來，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漸漸地想通了。

既然骨髓配型都成功了，那石淮……終有一天也會回到他身邊的吧？

一大早，羅銳就開車來接江照了，他不知道郭琴得了什麼病，反正就是江照讓他來幫忙，他就來了，助理這個工作也不需要問太多的事情。江照一起到了醫院，但是他不方便下車，便打電話給了聯繫好的醫生，讓羅銳幫忙送她媽去病房。

郭琴開始重複了很多次的檢查，江照也沒有停留，直接讓羅銳開回了Z城。

羅銳看江照的表情非常凝重，覺得車內氣氛著實不好，他這個表情萬一下車的時候被拍到見報也不太合適，便想著活躍一下氣氛，「江哥還挺喜歡Z城的哈？我也喜歡這兒，比S市好多了，山清水秀的，讓人心情好……」

見江照一點反應都沒有，羅銳訥訥地閉了嘴。

江照其實聽到他在說什麼了，心裡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他哪兒是喜歡Z城啊，分明只是因為他和石淮的家在這裡而已。

誰能想到合適的骨髓也在這個城市呢。這裡應該是他的幸運地了吧？

兩個人一路沉默，直到車穩穩噹噹地停在江照家樓下。

羅銳熄了火，扭過頭看了一眼江照。江照一點下車的意向都沒有，愣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小羅，你先下車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一會兒可能要去見個朋友。」

等到羅銳關上車門，他才拿出手機，給自己的私人助理打電話，「聯繫到人了嗎？」

「已經聯繫上了，對方說要和家人商量一下，看語氣並不是沒有希望的。個人資料也查出來了，名字叫袁世昀，大四的學生，目前在X酒店做實習生，B市人，家境非常好，父母都是做生意的，看樣子不缺錢……」

江照愣了一下。

X酒店……不就是石淮在的酒店嗎？

「……你先跟他約了談一下吧，問他願不願意去S市見見我爸媽……」

袁世昀今天上班，飯也不可能吃了。江照聽到回復之後就回了家，蒙著頭睡了一覺。

石淮還不知道這件事，一直到袁世昀晚上下班之後找他出去喝酒，他才聽說了有人找過他的事情。

自從搬家之後，兩個人離得特別近，小區和小區之間就隔了一條街，走走也就十五分鐘的路程。但是袁世昀非常聽話，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從來沒有去過石淮家。

雖然石淮昨天才收到袁世昀的告白，但是袁世昀找他去說骨髓捐獻的事情，他又不好意思拒絕了，便套了個外套出了門。

旁邊就有那種日式居酒屋，袁世昀已經在那兒等著了。看到石淮走進去，小朋友笑著招了招手，「石哥。」

石淮心裡還有點尷尬，不過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嗯」了一聲，坐在袁世昀對面，「你考慮好了？你爸媽怎麼說？」

袁世昀抿了一口清酒，臉有點紅紅的，「我爸媽都不同意，但是我是想……能救一個人的話，其實也……石哥，在這裡我最信任你了，你覺得呢？」

突然被帶了頂「最信任的人」的高帽子，石淮抬頭看了他一眼。

袁世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手足無措起來，「石哥，昨天那件事，我很抱歉……」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很抱歉冒犯了你，但是我是真心的……真心覺得很喜歡你……」

石淮搖了搖頭，沖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世昀，我是把你當兄弟來看的。抱歉。」

「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石淮頓了一下，想到了什麼，表情突然溫柔起來，笑了笑，「我有個愛人，認識的時候跟現在的你很像……但是我們分手了。」剩下的話就不必再多說。

袁世昀不願意做替身，不願意拿這種古板的劇本，也不接受石淮這種拒絕的手法，但是他知道現在死纏爛打對石淮沒有用，便深深地嘆了口氣，「好——石哥，我知道了。」

因為袁世昀不再糾纏這件事，石淮也默默地鬆了口氣，兩人就把話題扯回了原來的問題。

從石淮的角度來看，如果換成是他，他可能並不會願意去做骨髓捐贈，他並不是這樣有大愛的人，骨髓說捐也就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情，但是不說有沒有把人救活，他未來的人生會不會出現差錯，這本身就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了。但是石淮也不能容忍自己見死不救，一輩子背負著一條生命，所以他根本不會去做血型登記，就不會給自己左右為難的機會。

但是袁世昀顯然不是這樣的人，小朋友初出茅廬，想法和石淮這種精緻的利己主義有巨大的差別。

石淮並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不認為自己是錯的，卻也不想把自己這種有些自私的想法說給袁世昀聽，去剝奪這個世界上另一個陌生人活下去的機會。

猶豫了很久，他緩緩開口：「去看看那個病人吧。看完之後，你自己應該就有答案了。」

袁世昀的休息日並不像石淮這樣是兩天連一塊兒的，他這樣的小蝦米怎麼休息都看領導的排班，好在這周的休息日好巧不巧還有一天，他一大早便坐著動車去了S市，按照電話里那人給的地址去探視了。

探望病人總是不能空手，袁世昀不想表明自己捐贈者的身份，拎著果籃在住院部徘徊了很久才上樓去。

聽電話里那人說，這個病患有個兒子，因為人在海外忙工作，所以要晚幾天才能趕回來，他是兒子的朋友所以先幫忙跟他接觸一下。袁世昀想了想，決定說自己也是那兒子的朋友。

「郭……郭……郭琴……」

袁世昀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郭琴的房間，看到高端的裝潢，他心裡有了底，這家人應該也是富裕人家。

伸手敲了敲門，袁世昀等了一會兒，才聽到裡面傳來的、有些蒼老的聲音，「誰啊？」

袁世昀清了清嗓子，「您好，我是來探望郭阿姨的……」

「啪嗒。」

病房的門從裡面被打開了，露出一張五十幾歲大叔的臉。袁世昀有點緊張，儘力地笑了一下，把果籃遞上去，「您好，您是郭阿姨的丈夫嗎？我是您兒子的朋友，聽說郭阿姨生病了，所以過來看看她……」

可能是因為袁世昀看起來太老實了，江照的爸爸也沒有多想，就把他放了進來。

郭琴就半躺在病床上，看到他們倆走進來，朝著袁世昀笑了笑，「是照照的朋友啊？」

「嗯……嗯。」袁世昀很少撒謊，低著頭，有點不敢看這個和藹的婦人。

郭琴一點都沒介意，讓丈夫去拿了水和水果，放在袁世昀面前，「怎麼朋友要來也沒說一聲啊，這孩子真是的……」

袁世昀不是很會說話，但是人的面相特別好，很容易討這些阿姨媽媽的喜歡，郭琴平時很少有機會跟兒子聊天，現在碰上一個差不多大的男孩，拍著他的手就跟他絮叨了起來。

「這病耗費了照照太多的心力，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唉，讓別人捐骨髓，我這老臉都對不住人家父母，聽說捐獻者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孩，我都勸照照算了……」

袁世昀說不出話來。

「……不過聽說人家也還沒有答應，也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了……」

聽著郭琴漫無目的的碎碎念，袁世昀突然下了決心，「阿姨……」

他話還沒有說完，江照的爸爸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老婆，江照打電話過來了。」

袁世昀愣住了。

這個阿姨口中的兒子照照是……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