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眉」字何解?
太陽已經將地面照得油亮,耕作的農人已經來到地頭開始收割,隔壁家大公雞已經撕心裂肺地吼了三個回合……然而無月酒樓依然大門緊閉。
「誒呦喂,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開門啊……」吳月伸著懶腰、打著哈氣走出房門,一邊緩緩睜開慵懶的雙眼,一邊用手捶著後背。她今日著一條素雅的長裙,粉嫩的桃樣印花若隱若現,上著一件鵝黃色對襟,頭髮用簡單的玉簪挽著,一反往常嬌艷模樣。端詳了自己片刻,她又拿起前日新進的胭脂,對著銅鏡塗來抹去。
「我說,這剛發了月錢,就一個個給我偷懶?」見大堂沒有一個人出來招呼,吳月有一些不悅,嘟囔著走進跑堂兒乘風的房間,見他還在那仰面大睡、呼嚕震天,就氣不打一出來,「姐姐我起了個大早,就為了看你睡懶覺」?於是伸出手,便去掀乘風的被子……
「啊!!!!」一個高亢的女聲從乘風房間傳出。
「啊??!!!!」另一個男聲也吼了出來,音調不高,但卻很綿長,聲音中滿是驚恐。
正幫忙備食材的豆蔻緊張地拽拽師父的袖子「乘風哥哥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了」?她皺了皺眉頭,眼睛里蘊藏著一絲擔心。
「無妨,不必理會。」江逸舟淡淡地說著,又開始第三次清洗起面前的廚具。
「變態啊,你這人怎麼還裸睡啊!」吳月掀起被子,微棕的滿是肌肉的赤裸膀子很有衝擊力地映入眼帘,她連忙一隻手用帕子蒙住雙眼,另一隻手上去就給了乘風一巴掌,並無所顧忌地引亢尖叫起來。
機警的乘風其實早已察覺到有人進入了自己的房間,本想繼續裝睡,卻被這聲尖叫嚇得大叫,並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的不知所措,趕緊扯過被子把自己整個蒙住,只留一雙眼睛四處觀察發生了什麼。
空氣一瞬間好像就這樣凝固住了,只留下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乘風轉了幾轉眼睛,好像突然想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套好了自己的布衫。
「月……月姐姐?」乘風試探著出聲,來打破這尷尬的寧靜。「那,那啥,被看光的人是我啊,你叫啥呀……」
「你,你這混蛋,快滾起來開店了,再敢睡懶覺就扣光你工錢……」吳月漲紅了臉,立刻背過身去,直到走出門去,也沒讓那個帕子離開自己的眼睛。
「誒呦……」還沉浸在羞憤中的吳月沒走幾步就被門檻絆到,陸乘風趕緊飛身向前將她扶起,剛一站穩,她便用力甩開了乘風的手,徑直走回自己房中。
這一日生意不算特別興隆,但倒也是有幾位顧客光顧,陸乘風有些心不在焉地招呼著,一大早的鬧劇雖然讓他有些懵,但還不至於困擾頭腦簡單的他。實際上,他還在盤算著昨夜的事,整整一日,他都在偷偷觀察酒樓里這幾個人,江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地搖鈴傳菜,一臉冷漠、生人勿近的樣子,他偷偷嘗了口菜,還是那樣色香味俱全,跟往日沒有任何變化,事情絕對不是出在江先生身上,如果真的是他的東西丟了,自己也無法通過表面去推測了。
豆蔻?更不可能!那麼個單純可愛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有人來偷她的字呢?
沒錯了,定然是月姐姐。「眉」字,柳葉彎眉,星眼月眉,怎麼說也是形容女人的,豆蔻還是個小姑娘,哪來什麼老江湖,自動排除,那就剩下月姐姐了。想想今天她一大早氣急敗壞衝進自己房間,又怒火衝天給自己一個大巴掌,怎麼想都是東西丟了拿自己撒氣。
乘風拿餘光看向拿著紙筆算算寫寫的老闆娘,又有大發現,這個女人往日最喜歡鮮艷顏色,走在哪裡都像一朵嬌艷的牡丹,既有氣勢,又有排場,可今日卻穿的如此素凈,一副良家婦女的模樣,真真稀奇。
想想月姐姐平時種種,除了脾氣爆了點,人凶了點,扣工錢狠了點,嘴巴毒了點,也沒有什麼不好。如今東西丟了,定然很難過吧,或許這個字還關乎她的身家性命也未可知,正好這字在自己手中,不如還了她救她一命?可是又轉念一想,再過七日,昨夜那個無名兄弟就會給我解釋其中曲折,如直接還給月姐姐,可就永遠不得而知她的秘密了……
想來想去,又將字條向里塞了塞,一步一步湊到正在算賬的吳月身邊。「姐姐,今日畫眉了,哈」?吳月理都不理,還是專註於自己的算盤。見她不理自己,乘風又不死心「姐姐的眉真好看,可是用什麼畫的,是不是有什麼別人不知道的秘方?」
吳月不耐煩地推開他,「什麼毛病,幹活去」。連續受挫的陸乘風也不敢再嘗試,便躲在角落靜靜地抹桌子,時不時抬眼哀怨地瞅一眼老闆娘。
秋色越來越深,白日也開始短了起來,夜幕開始降臨,陸乘風跳上門口的欄杆,點燃了門口懸挂的燈籠。
「勞駕,您這能不能住店啊?」見他在這點燈籠,一位佩了把劍,有些風塵僕僕的男子湊了過來,夜色太暗,乘風也不能看清他的模樣,只感覺五官硬朗,似是習武之人。
「能住能住,客官裡邊請,還有上房為您備著呢,今日住店五折,客官真是賺著了。」乘風殷勤地將男子往屋裡請。
見到終於有人來住店,吳月也滿心歡喜地出來招呼,「客官跟我來,給您備了個上房呢,您好好休息等候,我這就送熱水上來。」男子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就閉門歇著了。
吳月直奔廚房開始美滋滋燒水,這營業以來第一個住店的,定要服務的滿意。莫名被擠出灶台的江逸舟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奪回廚房大權,而是站在一邊緊張地盯著吳月折騰,好像她隨時都會把熱水倒在手上一樣。
江先生注視著滿心歡喜的老闆娘端著一盆熱水走上二樓,眼光一直沒有離開她手中的水盆,直到她進入了房間,才稍稍將眼光移開。
「啊!!!!!」不多時,一聲慘叫傳來,和早上那聲叫喊如出一轍,只是增添了許多恐懼。
江逸舟聞聲大驚,絲毫不顧什麼君子之風、溫文爾雅,一個箭步衝上樓去。只見地上溢滿了水,雙腳踩上便一片濕熱。吳月顫抖地從房間走出,雙手還保持著拿盆的姿勢,然而手中的盆早已不見蹤影,她面部慘白,頭頂滴落幾顆豆大的汗珠,見到江逸舟出現,腳下一軟就倒在了他懷裡,嘴裡顫顫巍巍地念叨:「他……他好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