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烏眉往事

吳月與江逸舟順利將金英帶回，一起擠汁、生火，五色糕也很快就出爐了。剛出鍋的熱氣還沒散去，烏眉就一把奪了過來，嚷嚷著要去裝盤給錢公子送去，便一溜煙兒跑了。

烏眉躲在了一個無人處，將如一朵花一般的五色糕從袖子中掏出，一股清香味兒撲面而來，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沒錯，就是這個味道！十幾年前，他只吃到了一塊，但這緊實的口感卻讓他永生難忘。

沒錯，就是他了，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烏眉聽過他吟的詩，吃過他蒸的糕，更聽到過他的名字——明臻。這麼多年，他四處尋覓這個叫明臻的孩子，只是為了報當年的救命之恩。

遇到明臻時，烏眉還是個滿街要飯的小乞丐，可乞丐也有乞丐的規矩，他年紀小，入行晚，不能在熱鬧的街市行乞，就算討到了些銀兩，也會被大乞丐們瓜分乾淨。

他性格靦腆，不敢說話，被欺負得不敢在街市上，只能去郊外或山野。就當他飢腸轆轆地轉悠的時候，卻見著幾個衣著華貴的小少爺，圍坐在一圈吟詩作對，一邊說笑著，還一邊吃著糖糕。

那糖糕真是稀奇，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精緻的，如一朵綻放的五色花，軟軟糯糯地甚是誘人。他蹲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叢裡，看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這時候，一個胖胖的小少爺率先發現了烏眉，看到他餓得快要昏迷的樣子，居然哈哈地笑了起來，示意同伴來圍觀。胖少爺肥膩的臉笑地肥肉橫飛，他拿起一塊糕向烏眉走過來，圓圓的手在烏眉眼前晃來晃去，使得他眼前的世界也跟著搖晃起來。

「這是五色糕，五種食材做的，沒吃過吧小乞丐，想不想吃？」他張開那厚碩的雙唇，抖著手中的五色糕，誘惑著眼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

「想，想，求少爺，求求少爺……」乞丐餓得沒了力氣，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喃喃了幾句。

「既然想吃，就給我磕三個響頭叫我爺爺，我便賞給你。」孩子們又哄堂大笑，一個個都譏諷地看著烏眉，唯獨那個叫明臻的孩子皺緊了眉頭，想要起身說些什麼，卻被旁邊的孩子按住了。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沒有飯吃，恐怕當日就要被餓死了，烏眉只得狠狠地磕著頭，一邊磕頭，一邊叫著：「求求爺爺……求求爺爺……」

「你看那個小乞丐，太有趣了！」

「可不是嘛，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

孩子們又傳來了嬉笑聲，唯獨一個人站起來勸阻：「別這樣，他餓壞了，給他吃吧，別戲弄他了……」

可那胖少爺卻對他反唇相譏：「我說明臻，你不會是想裝好人吧。這樣的乞丐就是一條賤命，給少爺我逗樂子都是他的福分了。」他說著，將磕著頭的小乞丐一腳踹翻在地。

烏眉的腦門已經撞出了血痕，看到那少爺讓自己停下，連忙伸出手祈求道：「求求少爺，求求少爺……」

「呵呵，想吃是吧。」胖少爺啪的一聲將五色糕摔在地上，又將自己穿官靴的腳踩了上去，一邊揉捻著一邊生氣地說道：「這塊糕，我就是糟蹋了，也不給你這狗東西吃。」他惡狠狠地瞪了明臻一眼，又挑釁地勾起了嘴唇。

烏眉發現自己被戲耍了，瞪大了眼睛瞅著胖少爺，他不解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受這般罪。胖少爺正愁氣沒處撒，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揮起拳頭，就要往他腦袋上砸。

可半晌，卻沒見拳頭落下。烏眉睜開眼睛看，卻發現是明臻將他的拳頭抱住，低聲下氣地說道：「二哥，求您給我個面子，放了這小乞丐吧，他也罪不至死……」

「面子，你有什麼面子？你爹不就是個……」還沒等他說完，那胖少爺的小跟班卻在他耳邊嘟囔了幾句。胖少爺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甩了甩手，真的放開了小乞丐。可他轉過身來卻指著明臻說：「真晦氣，你給我等著！」

明臻趁他轉了身，趕緊將懷中的五色糕塞入小乞丐的手中：「實在對不住，我做的不夠多，就剩下這一個了，你拿好了就趕緊走吧。」

烏眉拿好了那五色糕，深深地看了明臻一眼，便踉踉蹌蹌地下了山。

再後來，小乞丐被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撿了去，帶回了滄城，取名烏眉。這麼多年，每當有機會回華城，他便找人打聽有沒有叫明臻的孩子，可十多年過去了，卻絲毫沒有線索，除此之外，那個欺負人的小胖子也未再露面。

十幾年了，他從未忘記過那一口清甜的糕。被帶回滄城，烏眉學會了讀書寫字，他愈發明白了明臻的名字——「明事明理，至臻至純」，這就是那小少爺的真實寫照啊。他發誓如若尋到他，一定盡自己所能效忠於他。

可為什麼，他是以「江逸舟」這個名字出現的呢？這麼多年，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他背井離鄉、改名換姓？此時的烏眉分外激動，他想搞清楚這一切，為他效力，為他分憂。可江逸舟已不像當年的明臻一般熱忱了，他拒人千里、冷若冰霜，他的心防，怎是烏眉能夠走進的呢？

「眉少爺，叫我好找！」

烏眉正在那裡把玩著五色糕出身，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幹什麼你！」他看清楚了來人，生氣地說道。

「這不是信傳來了嘛，珉公子收到消息，快馬加鞭地就來了，現正安置在曲水巷最裡面那幢宅子，約您明日申時相見。」那人沒有道歉，而是直接說了來意，顯然是烏眉的心腹，無需講這些禮節了。

「知道了，下去吧……」烏眉揮了揮手，那人就像來時那樣，又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哼，果然是來見親姐姐，這麼心急，從前來會我可沒見這麼殷勤……」烏眉心下冷哼，卻也沒在這陰暗處久待，在後院里隨便溜達溜達，便回房了，可回到房中，卻是連丫鬟紅玉也沒在，他只好自己倒茶，解一解自己的口渴之急。

此時，紅玉卻在煙雨樓老闆娘房中。「最近少爺有何動向？」老闆娘問紅玉道。

「最近少爺好像一直在研究什麼五色糕……」紅玉怯生生地說著，她雖是烏眉的貼身侍女，但總會不經意見被少爺甩下，也就知道這麼一件事。

「五色糕？那是什麼東西」老闆娘皺著眉頭問道。

「奴婢不知……」

「那他最近有沒有出去和什麼人接觸啊？」老闆娘接著問道。

「這……奴婢也不知。」

「這不知，那不知，老娘留著你有什麼用啊。快滾出去，不拿點有用的信息回來，就別再來見我！」老闆娘趕走了不知所措的紅玉，卻暗自揣度起來：「呵，這小子，開始起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