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門

國家為了節省更多的資金搞活經濟，對於軍事領域的投入大幅度縮減，許多原本旱澇保收的軍工企業立馬就陷入了困境。他們的訂單本來就是國家下發的，失去了國家這顆大樹的庇護后，日子能好過才怪。

軍工企業遇到的困境還能說跟他們自身無關，其他不屬於軍工領域的重工業企業遇到的困境就比較複雜了。

牛小強在這篇通訊中看到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首先是產品缺乏競爭力。

國內的工業體系相對完善，這是跟蘇聯人學來的經驗，但由於缺乏高科技技術作為支撐，國內企業生產製造的工業產品都很落後，也就只能跟國內的同行比一比，拿到國際市場上完全就成為了西方國家高大形象的陪襯。

其次是同類產品的產能過剩。這年頭只要是有能力的省或者市，基本都把自己能創辦的工業企業都創辦出來了。小到生產農具的鍛造廠，大到冶鍊鋼鐵的鍊鋼廠，再到化肥廠，各省基本都有著自己的一整套工業體系。

這樣做的好處是在戰爭時期各個省份可以實現自給自足，壞處是由於重複性建設太多，大大的浪費了社會資源，並且由此產生的地方保護主義現象十分嚴重。

再然後就是國外同類企業的衝擊。這年頭，說到工業產品，民眾的普遍印象都是國外的比國內的好。這也是事實，不怪民眾崇洋媚外。不管是電視機還是電冰箱，國外的產品確實要好於國內。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國內目前的大環境。國家需要大筆資金搞改革，自然不會對這些落後的產業再進行扶持，跟兵工廠的遭遇相類似，這些工業企業接不到訂單，日子當然不好過了。

這還是牛小強第一次看到如此深入的分析，他雖然不懂工業，但也能從這篇通訊當中感受到濃濃的危機感，特別是最後的一句話，讓他感觸頗深：「咱們國家有一句古話，叫做『樹挪死，人挪活』，對於我們來說，首先需要解放的是思想觀念，在變革當中要勇于思變，如果仍然抱著『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的心態，那麼等待這些企業的必將是死亡。」

「好精闢啊，這個作者還是挺有眼光的，說得很在理呢。」

牛小強不住的點頭，對這位作者的論調很是認同，他心中暗想：上次聽方爺爺說兵工廠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萬一撐不下去了，他該咋辦啊？

還有我那個勢利眼大哥，他要是失去了這份工作，還能娶得上媳婦嗎？就算娶了，今後怎麼過日子呢？

最後還有我，我爸想把我送到技校去學習，將來好加入兵工廠吃公糧，萬一我還沒從技校畢業廠子就垮了，我豈不是太悲催了嗎？

有生以來第一次，牛小強對於社會的變革有了危機感，這讓他產生了一絲不那麼真切的感覺。他只不過是一個深山裡的窮小子，卻感受到了整個社會變革帶來的觸動，說起來確實有些不太真實。

牛小強受到的觸動不僅要得益於當年備戰備荒時期整體搬遷到深山裡的這家兵工廠，也要得益於李老師讓他學習的這些課外讀物。

如果沒有兵工廠的存在，即便牛小強看到了這篇通訊，他也不會有什麼切身的感受；如果他沒看到這篇通訊，即便他的大哥和師父下崗了，他也不會如此深刻的了解造成這一切的具體原因。真要說起來，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牛小強靜坐片刻后搖了搖頭：「就算知道了大形勢又能如何？憑藉我的力量，又能改變什麼呢？」

牛小強對於自己的人生並沒有什麼具體的規劃，他的見識還是太少，從小在山裡長大的他，目前並不具備多麼高的眼界和雄心。

他說完話繼續翻看報紙，後面的內容可謂喜憂參半，既有改革形勢喜人的好消息，也有那些困難企業的哀鴻遍野。牛小強越看越入迷，他感覺自己好像打開了一扇門，這扇門連接著大山和外面的世界，許多對於他來說一無所知的事物，他正在逐步的深入了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弟，你怎麼還沒睡啊？」

毫無防備的牛小強被嚇了一大跳，他拍了拍心口：「姐，你進來之前怎麼不打個招呼啊，一驚一乍的，差點沒嚇死我呢。」

牛春香溺愛的拍了拍牛小強的腦袋：「是你太用功了，沒聽見大姐的腳步聲，小弟，你明天還要上學，早點去睡吧。」

牛小強搖搖頭：「我精神頭好著呢，等會兒再休息。」

牛春香堅持道：「現在都轉鍾了，你再不休息明天起得來嗎？」

牛小強吃驚道：「啥？轉鍾了？」

「是啊，竹床都給你鋪好了，你去休息吧。」

牛春香說完話吹滅了煤油燈，牛小強只得摸黑把還沒看完的報紙裝進蛇皮袋。

外面的人群已經散去，牛小強走到竹床前躺下，睡覺之前向大姐詢問道：「姐，咱們家分了多少豬肉啊？」

牛春香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用芭蕉扇給牛小強扇著風：「分的時候都用稱稱重過，本來大傢伙都說這頭野豬是你抓住的，應該給咱們家多分點，可是爹不同意，他堅持要公平分配，所以咱家只分到了三斤豬肉，跟其他家一樣多。」

牛小強氣得不行，埋怨道：「咱爸不僅敗家，還很傻呢！別人都說了要給咱們多分一點，他倒好，非要推辭不要，真是氣死我了！對了，怎麼沒看見爸媽啊？他們去哪兒了？」

「他們騎著自行車去給方爺爺送豬肉了，方爺爺先是把剛子培養成才，現在又在培養你，他們說不表示一下過意不去。」

牛小強聽到這話一骨碌坐了起來，緊張的問道：「他們送給方爺爺的肉是從哪裡弄的？

牛春香苦笑著搖搖頭：「咱們家只分到了一塊肉，你說他們能從哪裡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