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審訊高手
「可是劫囚的只有一個人......」沈醉無語道。
「如果是我,也不會再帶另外一個人。」耿朝忠攤了攤手。
沈醉默然。
確實,按照那個人的身手,再帶一個不怎麼樣的幫手,只是多了一份累贅,還不如獨自行動。
「好了,」旁邊的戴雨農擺了擺手,「方科長分析的也有道理,至少有一點我們現在可以肯定,這個人必然不知道我們的詳細計劃,那就排除了上海和南京這邊出問題的可能性。」
「處長所言有理,」耿朝忠點頭,「我認為,查這個案子,還是要從證據出發,此人在南京劫人的時候,使用了一輛轎車,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看最近有沒有人遺失轎車,看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
「至於上海這邊,」耿朝忠看了沈醉一眼,「此人既然是倉促行動,那麼他的槍支是從哪裡來的?他不可能隨身攜帶如此之多的槍支行動,必然有一個藏匿槍支或者購買槍支的地方,我想,這並不難查。」
「這個,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暫時還沒有結果。」沈醉說道。
「不必費勁,我想,這人要不是開車來到方浜中路附近,要不就是直接在附近找了一家有大量槍支彈藥出售的地方。」耿朝忠說道。
「附近有幾家洋行暗地裡售賣槍支,但我托黃探長問過了,當天根本沒有人買過如此大量的槍支彈藥。」沈醉回答道。
「雁過留聲,水過留痕,這個人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耿朝忠雙目精光閃爍,看上去頗為自信。
他明白法國胖子為什麼不敢報案——東西自己是付了錢的,他報了案,就不怕自己報復?再說了,報案對他有什麼好處?更何況,即使他報了案,也只會把線索引到一個美國人身上。
「方科長如此說,那肯定是有眉目了。」沈醉在一旁笑道。
「眉目不敢說,不過,此人只要在上海,在南京,遲早會落到我們手裡。」耿朝忠笑道。
「好了,」戴雨農擺了擺手,「此人現在在上海,這個案子就交給沈醉吧,沈醉,有問題多向方科長請教,爭取早日抓到這個赤黨槍手!」
「好!」沈醉點了點頭。
剛才方科長分析了那麼多,但戴老闆還是把調查案子的權力交給了自己,這裡面,恐怕還有點別的原因吧!
「走吧,我們去審審那個盧洪波,看看他能不能說點什麼。」戴雨農一邊說話,一邊站了起來。
後院,盧洪波被吊在一棵大樹上,渾身早已皮開肉綻,看樣子,昨天晚上沒少受苦,而大樹下,還有十七八個人或坐或卧,有些人身上還帶著槍傷,應該是昨天晚上逃跑時留下的。
耿朝忠暗暗嘆了口氣,自己只有一個人,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盧洪波看到幾個人走進院子,勉力睜開雙眼看了眾人一眼,然後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不再說話。
「看樣子有幾分骨頭。」戴雨農微微點了點頭。
「這傢伙蠢是蠢了點,可還是挺能撐得住的。」沈醉在一旁笑道。
「方科長,要不你審審試試看?」戴雨農回過頭問耿朝忠。
「要我審的話,就絕不會把他吊在院子里,和他的這幫下屬混在一起——他是領導,還能不要點面子的?」耿朝忠笑道。
沈醉一笑,確實是這個理。
「把他放下來,押進屋裡!」沈醉吩咐了一聲。
不多時,幾個特務七手八腳的將盧洪波抬進了屋子。
「給他杯水喝。」耿朝忠吩咐道。
一個特務遞了杯水過來,盧洪波吊了一眼,滴水未沾,加上渾身失血,嘴唇早已皸裂成道道溝壑,看到一杯水遞了過來,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喝吧!」耿朝忠滿面同情之色,「都要死的人了,還差這一口水?」
盧洪波看著眼前的水杯,依然沒有動。
耿朝忠站起來,走過去,端起水杯,親自喂到盧洪波的唇邊,盧洪波抿住嘴,一言不發。
「喝吧,喝了這杯水,現在沒人看到。」耿朝忠柔聲說。
耿朝忠的話彷彿有種魔力,盧洪波又抿了一下嘴唇,耿朝忠順勢將杯口往盧洪波唇邊一靠,一滴水頓時濕潤了乾裂的嘴唇,盧洪波終於忍不住了,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吞咽起來。
耿朝忠笑了,笑得有點悲哀。
「謝謝。」
盧洪波喝完水,竟然開口說了一句謝謝,旁邊的沈醉不由得一愣——他審了一晚上,這盧洪波根本是一言不發,沒想到,耿朝忠僅僅一杯水,就撬開了他的嘴。
「其實,我也沒什麼好問的,」耿朝忠嘆了口氣,「你是上海的最高負責人,你的下級也已經被我們一網打盡了。你的上級,我估計你也聯繫不到,就算聯繫了,他們也一定不會來,你已經沒什麼價值了。」
「殺了我吧!」盧洪波張開嘴,哀求似的說了一句。
「看來你心裡也清楚,」耿朝忠再次嘆了口氣,「去年我們抓了那個姓向的,他想交待,我們都不願意聽,最後一槍了事。你有什麼可交待的?你的上級都在江西,你的下級都在這裡,我們現在審你,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不過,」耿朝忠話鋒一轉,「你死了之後,我們卻會告訴別人,是你出賣了整個上海黨組織,導致地下黨在上海的組織被一網打盡,是你的愚蠢,葬送了你們的整個事業。」
「你閉嘴!」盧洪波突然跳了起來,他伸出手,緊緊的抓住了耿朝忠的領口。
「別激動,」耿朝忠任由他抓著自己的領口,繼續說道:「聽說你還是蘇聯回來的高材生,蘇區還有許多同學好友,如果他們知道你是這麼一個愚蠢而又無能的人,大概只會默默的吐一口痰,然後不屑一顧的走開吧!」
「你胡說!」盧洪波的臉已經變了形,他抓住耿朝忠的領口,使勁的搖晃起來,力氣大的讓人害怕。
「你成了罪人,叛徒,而他們,卻在蘇區享受著別人的敬仰和愛戴,說實在的,我都為你感到可惜。你錯了嗎?你沒有錯!你只是想讓組織發展的快一點,你只是犯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錯誤,卻要受到如此的懲罰,我真的為你感到可惜。」耿朝忠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說道。
「可我能怎麼辦?!我也不想啊!」盧洪波突然崩潰了,他一下子放開了耿朝忠的領口,蹲在了地上。
「沒怎麼辦,只要你能幫我們,我們可以幫你更名換姓,換個地方生存,沒人知道你是曾經的喜鵲,也沒人知道你是曾經的盧洪波,到那時,你可以重新開始,以你的才華,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東山再起。」耿朝忠安慰道。
「真的?」盧洪波抬起頭,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耿朝忠。
「當然,」耿朝忠的語氣充滿了自信,「我們可以把你調到北平,調到廣東,甚至國外都可以,前提是,你還有價值。」
「我,我,我,」盧洪波一連說了三個我字,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的大腦急速運轉,可是正如耿朝忠所說,他是上海的最高負責人,現在上海的地下黨都被一網打盡了,他還能有什麼價值?
「算了,我問你一個問題吧,昨天晚上那個來營救你們的赤黨槍手,是誰?」耿朝忠問道。
屋外的戴雨農和沈醉緊張起來,趴在窗口的眼睛都緊緊的盯向了盧洪波。
「可是,我不知道啊!」盧洪波號啕大哭起來。
耿朝忠搖搖頭,轉身就要離開,盧洪波一下子爬過來,抓住了耿朝忠的腳踝,聲嘶力竭的喊道:「我能交待別的,我在蘇區有很多朋友,我可以幫你們策反他們!」
耿朝忠看了戴雨農一眼,戴雨農搖搖頭,顯然,他對盧洪波策反別人不抱有任何希望。
「行,你先寫寫蘇區認識的人,一會兒我們再聊。」
耿朝忠將他一腳踢開,走了回去。
「佩服,佩服!」
走出屋外,沈醉連連抱拳,滿臉都是敬仰之色。
「小道而已,這個人,支撐他的只是可笑的自尊,太脆弱了,即使不是我,沈兄審下他也是遲早的事。」耿朝忠謙遜道。
「別謙虛了,」戴雨農笑著搖搖頭,「誰不知道你方科長是審訊高手。」
「不過,他也不知道那個槍手是誰。」耿朝忠一臉遺憾。
「慢慢查吧,我們不急。」戴雨農不以為意。
「好,我去休息一會兒。」耿朝忠說完話,走了出去。
看著耿朝忠走出去的背影,戴雨農越發迷茫起來——小耿這麼賣力,是不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