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你……」蔣慧雲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春暖的手都在抖。
春暖勾了勾唇,很滿意這個結果。
下人終於把蔣慧雲抬進了偏廳里,找了一把椅子讓她坐著,春暖在旁邊上首的位置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蔣慧雲一邊疼得厲害,一邊又氣得不行,對春暖罵道:「你把我害成這樣,姑母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要叫姑母把你打殘了。」
春暖點了點頭,一點兒也不怕她的威脅,面上唯有嘲諷,「表小姐,你長這麽大,就只會這樣大呼小叫地威脅人嗎?」
「你說什麽?」蔣慧雲叫道:「你把我推下台階,那麽多人都看到的,我一定要讓姑母狠狠地懲罰你!」
春暖好笑道:「你要打我,我難道該不還手,站著讓你打嗎?你自己摔下台階,那是你倒楣,我只是自保而已。」
「你不要太過分!」蔣慧雲氣得不行,很想抓個東西朝春暖砸過去,砸花了春暖的臉最好,看到傅春暖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就叫她生氣。
春暖反唇相譏,「到底誰過分,跑到我的院子里來鬧?」
蔣慧雲手拍著椅子扶手道:「這裡才不是你的院子,這裡是二表哥的院子。」
春暖呵呵一笑,「我現在嫁給你的二表哥了,這裡就是我的院子,我是錦墨院的女主人。」
蔣慧雲聽得這話,雙眼都氣紅了,她瞪視著春暖,恨不得把春暖身上瞪出個窟窿來。
春暖嗤笑一聲,懶得跟她大眼瞪小眼,轉過頭去,端起茶几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茶,這是上好的雲霧茶,茶香味美,好喝極了。
「傅春暖。」剛安靜了片刻,蔣慧雲忽然又叫了一聲。
春暖沒打算理會她,只自顧自地喝茶。
蔣慧雲卻像受了刺激一般,揚聲道:「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春暖繼續喝茶,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施捨給她,對於她要說的秘密,一點兒也不好奇。
蔣慧雲本來以為春暖至少會問她是什麽秘密,沒想到春暖根本不搭理她,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但是這種氣悶都是春暖給她的,她不好過,也不會讓春暖好過!
「你還不知道吧,二表哥喜歡一個人,喜歡得不得了,哪怕她已經離開侯府好幾年了,二表哥都沒有忘記她,還到處派人去找她,就希望有一天能把她找到。你說,要是她哪一天回來了,二表哥還會不會要你啊?」蔣慧雲得意洋洋地道,彷佛已經看到春暖被顧鴻遠毫不留情地休棄的可憐模樣。
春暖端著茶盞的手一頓,腦海里頓時想起上輩子的事情,上輩子顧鴻遠一直沒有成親,始終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春暖在他身邊當鬼當了十三年,也沒看到他喜歡過誰,她原本以為他是沒有遇到令他心動的那個人,可是後來她又親耳聽到他說了一句「再漂亮也不是她」。
那日正是安公公奉太后之命給顧鴻遠送來了四個千嬌百媚的美女,犒賞他平叛有功,哪知顧鴻遠卻讓安公公把四個女子都帶回去,如果不把人帶回去,他就會把人殺了,安公公嚇得臉色都白了,老老實實地把人帶走了。
後來顧鴻遠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個人坐在安靜的屋裡,幽幽地對著虛空說了這麽一句話。
當時春暖聽到他說這句話,還問他那個人是誰,可是顧鴻遠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自然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此刻春暖聽蔣慧雲這麽說,那個「她」一定就是蔣慧雲口中的那個人了。
忽然之間,春暖就有些好奇,蔣慧雲說的那個人、顧鴻遠口中的那個她到底是誰?顧鴻遠不想娶蔣慧雲,頂著蔣氏的壓力跑來找她契約成婚,兩個人約定好三年之後和離,是不是就是為了等那個她回來?
完全有可能!
依照春暖兩輩子對顧鴻遠的了解,他完全會選擇這樣做。
春暖的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她有一點兒羨慕那個被顧鴻遠深深愛著的姑娘了。
蔣慧雲看到春暖半晌沒有說話,打量著她臉上的表情,察覺到她的神情從遲疑變成好奇又變成憂慮,再到一絲絲羨慕嫉妒,頓時就猜到自己說的話起作用了。
「你想知道二表哥喜歡的人是誰嗎?」蔣慧雲故意問春暖。
春暖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想。」
「哎呀,你就別裝了,我知道你想的。」蔣慧雲本著她不好過,春暖也別想好過的心思,繼續道:「我就告訴你吧,那個人叫沈月梅,是一個孤女,是二表哥在街邊撿回來的小丫頭,跟在二表哥身邊好幾年,二表哥可喜歡她了,天天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玲瓏閣的首飾、馥香樓的胭脂水粉、麗衣坊的衣裳,只要是沈月梅喜歡的,二表哥都會買給她,還親自教她讀書寫字,陪她彈琴作詩……」
「夫君對她這麽好,那她為什麽要離開侯府?」春暖截斷蔣慧雲的話,雙眼盯著蔣慧雲,她總覺得蔣慧雲說的話不對。
既然顧鴻遠和沈月梅的關係那麽好,顧鴻遠又怎麽捨得讓她走?別說顧鴻遠沒能力護著她,春暖很清楚,顧鴻遠比所有人看到的更有手段,他如果想要護著一個人,不可能護不住,但是沈月梅卻走了,這裡面一定有什麽緣故。
蔣慧雲沒想到春暖會問這個問題,她不關心沈月梅和顧鴻遠到底關係有多好,卻關心沈月梅為什麽走了?不過這個原因,她卻是不打算告訴春暖的。
「誰知道她為什麽走了,反正就是某一天突然就走了,她走了之後,二表哥找了她好久,到現在還一直在找她,明明她之前在清風院住得好好的……」
「你說她住在清風院?」
「她以前住在清風院!」蔣慧雲撇了一下嘴角道:「我以前想住那院子,二表哥都不讓我住,不過我住不到,你也別想住進去!」
呵呵,她又不稀罕!
難怪顧鴻遠會半夜三更去清風院,安心和安平會遮遮掩掩,不想讓她知道清風院,顧婉也在她面前特意提起清風院,原來那裡是沈月梅以前住過的地方,顧鴻遠一定很在意那裡吧。
「那個院子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住了,自從沈月梅住過之後,二表哥就不許人去住那個院子了……」
春暖彎了彎嘴角,扯出一抹淡笑,顧鴻遠倒是對沈月梅很痴心。
蔣慧雲瞅著春暖臉上的神色,看她笑得那麽苦澀,心裡肯定很難過吧。
想來也是啊,自己嫁的心愛夫君,以為他心裡是有自己的,可惜事實完全不是那樣,他心裡裝的是別人,是個女人都會受不了吧!
然而春暖心裡想的跟蔣慧雲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春暖並不覺得顧鴻遠有喜歡的人有什麽大不了,反而覺得他有喜歡的人更好,這樣一來,等到三年時間一到,她就可以拿錢走人,或許可以不用等三年,萬一哪天顧鴻遠把沈月梅找回來了,她也可以早一點功成身退了不是?
兩個人心裡想的天差地遠,蔣慧雲卻不知道這些,只以為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只要春暖不高興,她就高興,她得不到的東西,春暖現在雖然得到了,可以後也保不住,這麽一想,春暖並沒有比她好多少,甚至比她還可憐。
欣賞著春暖那充滿了愁容的臉,深深蹙著的眉頭,含著水光快要哭出來的眼,難過得微微抿著的唇角,蔣慧雲心情也跟著舒暢多了,就連腳上的扭傷都不那麽疼了。
春暖完全不知道蔣慧雲是這麽想她的,她微微蹙著眉頭,是在考慮以後自己跟顧鴻遠解除合約之後,要怎麽發展如意閣。
她眼裡有水光,是她天生就有一雙迷人的秋水剪瞳,根本不是蔣慧雲想的快要哭出來,她要是知道蔣慧雲在心中同情可憐她,肯定會忍不住拍著桌子哈哈大笑。
兩個人坐在屋裡各想各的事,一時間偏廳里有些詭異的安靜。
不一會兒,下人把大夫請來了,大夫給蔣慧雲檢查過,說她只是扭傷了右腳踝,傷得不是很嚴重,擦些藥膏,多休息也就好了。
大夫給蔣慧雲開了葯,交給她的丫鬟芸枝,芸枝拿著藥瓶,挖出一團綠色的藥膏給蔣慧雲仔細認真地上藥。
又過了一刻鐘時間,蔣慧雲覺得腳上好多了,繼續留在錦墨院也沒意思,反正想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便說要離開,讓下人給她找來軟轎,抬著她回去了。
蔣慧雲這麽怒氣沖沖地跑來吵鬧了一通,又跟春暖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春暖從頭到尾把事情想了一遍,到最後也沒想明白蔣慧雲跑來錦墨院究竟是來干麽。
要說蔣慧雲是來找她打架,教訓她出氣的吧,可蔣慧雲剛出手還沒佔到便宜就扭傷了腳,明明大呼小叫地叫嚷著要讓蔣氏狠狠地教訓她,但到現在蔣氏也沒有過來,更沒有找人來興師問罪。
蔣慧雲唯一乾的一件事,大約就是告訴她顧鴻遠有一個極喜歡的人。這是以為她會為了沈月梅吃醋,然後找顧鴻遠大鬧一場嗎?可她並不想這麽做,也不嫉妒沈月梅,反而希望顧鴻遠能夠早日找到沈月梅才是,然後她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儘管對於沈月梅能讓顧鴻遠這般痴心相對頗為羨慕,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春暖一手支額,眼望著窗口出神,心想著顧鴻遠都出去一晚上再加一個白天了,也不知道他找到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