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顧婉只覺得臉頰上像是有火燒,火辣辣的疼,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她實在不願意從自己的口中說出誇讚春暖的話。
「怎麼,我做的詩不好?還是太好了,讓你說不出話來?」久等不到顧婉開口,春暖又問了一句,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顧婉一噎,臉上的表情越發難看,卻始終不肯服輸說出一個好字。
春暖早就已經料到顧婉會是這樣的表情了,畢竟她做的藏頭詩是根據顧鴻遠上輩子做的一首詩改編的,註定了顧婉的壞心思無法如願。
「你會做藏頭詩很了不起啊,我們又不是不會做,你用得著這麼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顧婉撇了一下嘴道,彷彿忘記了剛才她和其他幾個姑娘聯合擠兌春暖的事。
哪知春暖卻不是軟柿子任由顧婉欺負的主,她可把剛才顧婉說的話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知道剛才是誰那麼篤定地說我做不出詩來的?有人忘了,我可沒忘,不知現在心裡作何感想?你說是不是啊,顧婉?」春暖笑眯眯地看著顧婉,笑容卻不達眼底,帶著冰冷和銳利,毫不示弱地逼視著顧婉。
顧婉被春暖盯著渾身難受,又不肯低頭服輸,惱火地把手中敲鼓的鎚子一丟,「還有完沒完了?遊戲還玩不玩了?」
「遊戲當然要玩。」春暖伸手一把拿起被顧婉丟在桌上的鎚子,嘴角得意地往上一翹,「現在該我敲鼓了。」
「你……」
「怎麼?三妹妹你害怕輸嗎?」春暖搶白道。
顧婉確實是害怕春暖會報復她,但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她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心虛,只能硬著頭皮梗著脖子道:「才沒有。」
「如此最好。」春暖對她笑了笑,起身走到鼓邊,環視眾人一眼,「開始了。」鼓聲如雨點一般想起來,擊鼓傳花又開始了,這一次鼓聲響了許久,絹花在每個人手上傳了三遍,最後鼓聲停下的時候,絹花居然還是落在了顧婉的手裡。
顧婉盯著手中的絹花,臉都黑了。
春暖見狀很想笑,她也確實是笑了出來,道:「三妹妹,你輸了,該你作詩了。」
「做就做。」顧婉哪裡肯被春暖看輕,她赫地從凳子上站起身來,迎著春暖的目光,企圖用自己做的詩打敗春暖。
過了一會兒,顧婉竭盡全力做了一首藏頭詩,當她把詩念出來,顧媛、顧婧、顧娟三人直拍手叫好,一掃剛才面對春暖時的沉默,恨不得把顧婉的詩誇得彷彿天上有地下無一般。
「三姐姐的詩做得並沒有二嫂的好。」就在其他三人竭力誇獎顧婉的時候,顧婷忽然開口道。
「你說什麼?」顧婉瞪視著顧婷,心裡很不高興,居然幫著一個外人欺負她。
「我說你的詩做得沒有二嫂的好。」顧婷又清晰地重複了一遍,這一次比剛才更大聲,足夠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說罷又轉頭看向旁邊的顧鴻遠,道:「二哥哥,你學問好,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你說得很對。」顧鴻遠滿意地朝她點了點頭,正色道:「春暖的詩比顧婉的詩作得好。春暖的詩里不光做到了藏頭,還說到了春夏秋冬四景,顧婉的詩並沒有做到這一點,所以要差一些。」顧鴻遠的評價合情合理,顧婉連說他偏袒春暖的理由都找不到,可她還是不想認輸,怒氣沖沖地朝顧鴻遠他們吼道:「你們就知道欺負我,我不玩了。」說罷氣沖沖地跑了。
「三姐姐……」
「三姐姐……」顧媛、顧婧、顧娟埋怨地看了春暖一眼,跟著追了出去。
涼亭里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人都沒了興緻,顧婷見狀,笑著出來打圓場:「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
「二哥哥、二嫂,我們就先回去了。」顧妍、顧嬌、顧妙起身向兩人告退走了。
顧婷走到春暖面前,低著頭道:「二嫂,剛才真是對不起,早知道顧婉輸不起,我就不讓你來參加了。」春暖拉著她的手,安慰她道:「又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二嫂不生我的氣?」顧婷眼巴巴地看著春暖,像是只可憐巴巴的小狗。
春暖搖搖頭,「我不你的氣。」
「那真是太好了。」顧婷笑著撲上前去抱住了春暖。
春暖也跟著笑起來,揉揉她的頭,「跟個孩子似的。」回去的路上,顧鴻遠想起春暖作的那首詩,那詩明顯不像是春暖能作出來的,問她道:「你那首詩在哪兒學的?」春暖看他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跟一個朋友學的。」上輩子她跟在顧鴻遠身邊,看他作的那首詩,剛才應急她就拿來用了。
一個朋友?
看到春暖臉上歡喜的笑容,顧鴻遠皺了一下眉頭,腦子裡一下子就想到了林元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樣子,他知道在春暖身邊,也就只有林元良最有學問,能夠做出那樣的藏頭詩,春暖剛才作的那首詩很有可能就是跟林元良學的。聽聞林元良還是他們書院院長的得意門生,算得上是才貌雙全了,而且林家和傅家又住得近,兩家時有來往,春暖似乎對林元良還存有別樣的情愫……他還親眼看到春暖為林元良流過淚……不過春暖卻不知道顧鴻遠的這些連七八糟的想法,她還沉浸在贏了顧婉的興奮里,她剛才把顧鴻遠上輩子做的詩改了,然後還得到了顧鴻遠的誇讚,說她作的詩比顧婉作得好,把顧婉給氣跑了,真是太爽快了。
兩個人心思各異回到錦墨居。
安心進屋裡去送茶,又看到顧鴻遠坐在榻邊看書,春暖坐在窗邊手撐著下巴望著院子里,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氣氛透著怪異。
這哪裡像新婚夫妻?新婚夫妻不都是你儂我儂的?安心暗自想著。
不過安心轉念又想,二公子一向性子冷清,或許是剛成親,一時半會兒還沒適應過吧。
這麼想著,安心送了茶就退了出去。
夜裡用過晚膳,各自洗漱完畢屏退了丫鬟,春暖和顧鴻遠兩人立在屋裡,又為了怎麼睡為難。
屋裡就只有一張床,一張榻,兩個人要分開睡,就總得有人睡榻。
「……要不我睡榻,你睡床吧。」春暖說著就從床上拿了一床被子,抱著被子就往榻邊走。
路過顧鴻遠身邊,春暖還朝他笑了一下,「早點睡……」顧鴻遠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眼盯著她,目光複雜深邃,聲音里有著一絲暗啞,「春暖……」春暖一愣,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怎,怎麼了?」屋裡的燭火跳動了一下,顧鴻遠的臉隱在陰影中,半明半暗之間,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顧鴻遠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開口道:「是這樣,我想,我們最好還是一起睡床上。」
「為,為什麼?」春暖吃了一驚,瞪大眼睛看著顧鴻遠,「我們在協議上不是說好了?」
「我知道。」顧鴻遠道:「但是你沒發現嗎?安心今天進來給我們送茶,一直看我們,就是覺得我們有問題?」
「有這回事?」春暖根本沒有發現安心看他們的奇怪眼神,她就沒往那上面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