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人在旅途（十）—見舅舅知往事

張晉元目送荀媒婆離去，不禁皺起眉頭思索，究竟是何人打探張家事

想了一會兒，張晉元伸手招來衙役，附耳如此這般吩咐一番，見衙役領命而去，張晉元笑了起來，很快就知道是何人探聽此事了

莫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縣令大人派人盯上了，她此刻還在悠哉悠哉地逛街呢，下午的時候她還回了趟客棧，從背簍里拿出這一路從好幾個地方帶的女孩子用的小東西，除了留給家人朋友的，全都用包袱皮給包起來，拿到鐘鼓街，擺起了小攤

「誒～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大家快來看快來選，草原上的髮飾，便宜賣了哈～買回去送老母，送媳婦送女兒～便宜賣啦～」莫雨剛把包袱皮打開，就站起來吆喝，清脆悅耳的聲音響在了鐘鼓街

一路尾隨而來衙役，一下踩到了自己的腳，差點摔倒在地：這什麼人吶？明明神神秘秘地打聽縣太爺的姐姐，偏偏這會兒又跑到這裡來擺攤做小販，還亂七八糟地亂吆喝，都什麼呀，還送老母送媳婦的？

這不～很快就有人圍過去問：「小兄弟，你這送媳婦，媳婦在哪兒呢？總得讓我們看一看」

莫雨一呆：「什麼媳婦？」

「哎～你剛剛喊得送媳婦送女兒～女兒我就不要了，就是差個媳婦」小年輕嬉皮笑臉地說

莫雨「噗嗤」一聲，笑得前俯後仰

「你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年輕人惱羞成怒

「不～你沒錯，我錯了行了吧」莫雨好不容易止住笑：「大哥，你誤會了」

說著莫雨向周圍圍觀的人拱手行禮：「大家好，小子初到貴寶地，見這鐘鼓街實在是熱鬧，一時心痒痒，特來此湊份熱鬧」

「這些小東西」莫雨指著面前包袱里的小飾品說：「都是我從羅喀拉草原一路收羅來的，本意是帶給家裡姐妹的，如今特拿來湊份熱鬧」

「大叔大伯大哥們，買回去送給自家媳婦孩子，大嬸嫂子，姑娘們買了自己用」莫雨向四周的人群一一拱手

那年輕人臉紅的說：「你早說清楚嘛」

周圍紛紛打趣他：「分明是你想媳婦了，你還怪這個小兄弟」

一個中年漢子上前：「俺來看看，給俺閨女挑個好看的」

「好咧，大叔隨便挑」莫雨笑吟吟地指著其中幾樣耳墜說：「你看這幾樣就很好看，還是銀的，嬸子和妹子都能用上」

「這位大哥你也來看看啊，給未來嫂子也挑一個」莫雨叫住年輕人

年輕人臉色微紅，搖頭窘迫地離去

對面的衙役看著被人群圍住的小子，不由感嘆這人啥命吶？隨隨便便擺個攤，就這麼好的生意

莫雨也沒想到生意這麼火爆，根本不用怎麼介紹，上前的人就紛紛挑了一個，也不講價就趕緊給了錢，拿著東西走人了

莫雨還以為碧水縣的老百姓生活水平挺高的，其實那裡的生活都一樣，最主要是莫雨一開始就說了這些東西是別的地方來的，二來莫雨的價格很便宜，你想啊一個銀鐲子莫雨才收一百文，這東西拿到碧水縣哪兒都不只才一百文，所以稍微有點小錢的都願意給家裡媳婦閨女的挑上一兩件

很快莫雨就揣著銀子銅板，收攤回客棧了，衙役看著她進了客棧，又盯了一會兒才離開，回衙門向縣令大人彙報去了

直到衙役快要消失在轉角，莫雨從客棧門後走出來，看了又看那人的背影，不禁眉頭緊皺，隨即又丟開此事，開心地回屋數錢去了

第二天莫雨穿戴整齊，準備去見九哥，臨出門前想了想還是把那把贏來的短刀給帶上了

九哥早就等在約好的地方了，看見莫雨前來，上前往莫雨身後左右看了看才說：「你怎麼還敢來？」

莫雨莫名其妙：「怎麼了？我為什麼不能來？」

被莫雨無辜的眼神看得一噎，隨即又氣急敗壞地說：「這次可背你害慘啰，你難道不知道你被縣令大人盯上了嗎？」

「哦～難道昨日跟了我一路的人是縣令的人嗎？」莫雨眨了眨眼：「我沒做什麼壞事呀？」

「你～」九哥氣個倒仰：「懶得和你說，這是你要的東西，趕緊走，走走走～」

莫雨接過九哥扔過來的幾頁紙，折放進懷裡，轉身離去

「小哥兒，我們大人有請，請吧」剛出大門，就被幾個衙役攔住了

莫雨愣了愣，低頭看了看自身一眼，見衣服有些褶皺，伸手理了理，才跟在說話的衙役後面，回頭看了一眼，見其他的衙役都跟在後面，不由苦笑：自己這是被看管了

「差大叔，不知大人有何事差遣？」莫雨討好地向領頭的衙役打聽

衙差回頭看他一點兒都不著急，不由瞪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心知肚明嘛」

「快走！少在那兒和我們捕頭打馬虎眼兒，你小子連大人的家事都敢打聽，可見不是什麼善茬」後面的衙役突然推了莫雨一把

莫雨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穩住，回頭瞪了推她的衙役一眼，轉頭沉默地走著

捕頭見她突然老實了，還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

莫雨則低頭想著心事：呆會兒自己該怎麼才能脫身呢？

「大人，人帶到了」時間在莫雨低頭沉思中逝去，衙門到了

張晉元打量著堂下站著的人，十二三歲的年紀，不知此事是他自己的本意，還是聽人差遣？

「聽說你讓人打聽本官家姐的往事？不知意欲為何？抬手來讓本官看看你是誰？」張晉元嚴厲的聲音響在大堂上

莫雨想了想，大大方方地抬頭，任張晉元打量，而她也正好光明正大地打量這個舅舅

看起來時間沒有在張晉元身上留下痕迹，三十幾的中年男人，看著像二十來歲的人，俊秀的面龐此時滿是震驚

張晉元突地站了起來，在捕頭詫異地眼神中，幾步衝到莫雨面前，抓住莫雨的雙肩：「說，你和我姐姐是什麼關係？或者說她就是你娘？」說到這裡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眯了眯眼

張晉元不待莫雨回答，突然頹然地鬆開手，沖莫雨揮了揮手：「你走吧，此次的事兒，本官就不追究了，帶句話給她，讓她安心過日子吧」

莫雨一臉懵逼地被捕頭帶出了衙門

捕頭看了看呆愣的莫雨，語帶警告地好心提醒：「快走吧，咱們大人好心放你走，就趕緊走吧，我們大人可是好官，你可別又害了他」

莫雨愣愣地看著捕頭，又看了看衙門的大門，才回過神，不由苦笑，這都什麼事吶

莫雨沖捕頭拱手作揖：「還煩請捕頭大哥給大人帶句話，我只是好奇，無惡意，至於大人的話，我會在合適的時候轉告」

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不然按爹娘口中的話，張晉元不該是這種反應

還有捕頭口中說，又害他，可見之前有人藉此事陷害過張晉元，莫雨腦筋極速轉動著，想到九哥扔給自己的東西，拍了拍懷裡，東西還在，不由加快腳步回了客棧

「大人，你沒事吧？」萬捕頭進來見自家大人仍呆愣在原地，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張晉元回神：「人走了？」

「走了，他讓我告訴大人，他無惡意，只是好奇」萬捕頭恭敬地回話

張晉元點頭，想了想又問：「出城了？」

萬捕頭搖頭：「我讓人跟著，親眼見他回了客棧」

「唔」張晉元按了按有些疼痛的額頭：「算了，別管他了」

「大人，你沒事吧？」萬捕頭擔憂地看著自家大人

「無事，你自去忙活吧」張晉元揮了揮手，萬捕頭躬身退出去

見大堂里無人了，張晉元才頹廢地坐在椅子上，暗自低語：「姐姐，這次你若再想傷害家人，我絕不再留情……」

此時客棧的房間里，莫雨正目瞪口呆的看著手裡的幾頁紙張

不想這九哥手底下居然有個人才，將每個人打聽來的消息，整理好寫在紙上，上面還有從誰口裡打聽來的，此人和張家，甚至和張秀娥是什麼關係，都記錄在上面，堪比衙門口供

打聽來的消息顯示，年少的張氏是個愛慕虛榮，自私自利的人

當年的事也不似張氏口中那樣，因張家送她做妾而出逃

事情的真相是張家本是這碧水縣有名望的耕讀人家，日子過得不錯，不說僕役成群，但也有幾個下人

張氏作為張家唯一的女兒，自然是很受寵愛，也早早就定下了一門當戶對的婚事

只可惜等張氏到了年紀要嫁人的時候，對方卻早已家道中落，而當時張家的二公子也就是張氏的二哥，因為讀書不行，就跟著縣上的車隊，干起了南貨北賣的生意，給家裡轉了不少錢，此時的男家自然是比不上如日中天的張家了

張家如今的老太爺，卻也是個守信的實誠人，雖然老伴有些不贊同這門親事了，但是他依然決定將女兒嫁過去

不想就在快出嫁的前兩天，張氏就鬧出了醜聞，而且就是與她雙生的弟弟，不錯，張晉元和張氏是一對龍鳳胎，根本不似張氏口中所說的當年小弟才九歲

據說當年張氏和張晉元被人發現，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張老太爺老夫妻倆當場就被氣得昏厥，還是張氏的大哥張晉忠當機立斷，將兩人分開關起來，嚴查此事，接過真相讓他們吃驚不已

此事居然是張氏，他們的女兒（姐姐，小妹）一手設計的，張氏的娘當場便中風了，苦撐了一個月，在知道女兒逃出去另嫁他人的時候，活活氣死了

張氏設計此事只為了退親，不想自家老爹居然將自己關了起來，還說要遠遠送走，於是張氏趁守衛的人換人的時候，逃跑了，於是就有了後面遇到莫大福的事

這紙上還寫了莫家的事，莫雨仔細看過，倒是與莫大福所說相差無幾

當年發生的事，在碧水縣可謂是家喻戶曉，本因參加科考的張晉元受此事牽連，當年未能參加科舉考試，連番打擊張晉元吐血暈倒，雖無大礙，卻仍是過了好幾年頹廢的日子

痛失老伴的張老太爺，看著一蹶不起的小兒子，在聽聞張氏私自嫁人生子后，就傳了話出去，從此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而老莫家藉此機會，孤立打擊莫大福，逼得他不得不帶著妻子孩子搬離此地

莫雨猜測，老爹當初肯定是察覺到了事情不似娘口中所說的那樣，又因為老莫家的無情，才會決定搬到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

放下幾頁紙，莫雨看著虛空想：張氏如今大變性情，究竟是更年期還是本性如此？

轉念又想：難道自己剛穿到這個身體的那兩年，那個慈愛可親的娘，是假的嗎？莫雨不經有些難過，還有爹到底知不知道這些？

莫雨一時心緒難平，在客棧房間里一直呆到午時過後才出了門

「捕頭，這小子出來了」一個衙役對萬捕頭說

「你們兩個給我跟上，好好看看這小子都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記好了回來一一報予我知」萬捕頭如此吩咐一番：大人慾放過這個小子，但自己可不能掉以輕心，得防備著以防萬一

莫雨背著空背簍，先去包子鋪買了一背簍的包子，這才去了城隍廟，小乞丐們見到她，紛紛圍了過來

莫雨忙把包子分給廟裡的乞丐們，這些乞丐大都是孤兒，雖然小舅舅是個好官，但是也不可能養得了這麼多孤兒，所以只得無奈將城隍廟分給乞丐們，讓他們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分完了包子，昨兒接銀子的乞丐才帶著莫雨走到一旁，將打聽來的消息說給莫雨聽

莫雨這才知道，自從莫大福帶著妻兒搬走後，老莫家就招了禍事，起因就是莫老爺子的三兒莫福順，不知何時染了賭癮，欠了一屁股債，老婆孩子都被賭坊的人抓去抵債了，房子也被收了

莫家老兩口，包括大兒子一家全被趕了出來，原來一大家子的房契都被莫福順偷了抵押給了賭坊

最後收走了分給莫福順的地，仍然不夠抵債，就連莫福順本人也給抓走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莫老爺子老兩口本是跟著小兒一起生活，如今小兒出事，自然是跟著大兒子莫福來，可惜出了此事，大兒兩口子恨透了偏心的老兩口，將手裡僅剩的兩畝地賣了，夫妻倆帶著孩子投奔妻子娘家去了

莫老爺子老兩口只得以乞討為生，村裡人都說莫家招了報應

「他們人在這裡嗎？」莫雨想了想，才詢問面前的人

乞丐搖頭：「不在這裡，不過也不是很遠，他們住在莫家村外不遠的一個窩棚里」

「那你帶我過去看看吧」莫雨想想還是決定去看看，就當是替老爹去的

乞丐看了看手裡的包子，咽了咽口水，將包子交給一旁的小乞丐，猶豫了一下才點頭，轉身帶著莫雨去了莫家村外的窩棚

行了一刻鐘，莫雨就在乞丐的指點下找到了窩棚，窩棚旁邊有一小塊開出來的荒地，裡面種著稀稀落落的菜，看著兩人穿得破破爛爛的，彎著腰在菜地里拔草，莫雨默默地轉身離去

乞丐一路跟在身後，莫雨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問他：「你會種地嗎？」

乞丐愣了愣，激動地說：「會，我會，除了我，城隍廟還有好些人都會」

莫雨聽了沒說話，轉身繼續往前走，直到快要到城隍廟了才開口問他：「若是我給你們一塊地種，條件就是照顧那兩個老人，你覺得如何？」

「公子，我們肯定會做好的」乞丐兩眼放光的看著莫雨，此乞丐是城隍廟的頭，年紀看著和莫雷差不多大小，不過看著太瘦弱

莫雨打量了一下，才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們這些人哪有什麼正經名字，爺爺生前叫我狗子」狗子局促地看著自己的赤腳

莫雨點頭：「狗子，此事我還得想想，等我想好了再來找你，對了，這裡有多少人吶？」

「二十六個」狗子一口就說了出來

「那行，我先回城了」莫雨揮手，直接進城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