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寂寞煙花(十二)(2)
朱麗拍拍胸口作驚恐狀:「還好這些天都是阿蓮來陪我,不然一個人真有點心驚!」「老頭子不回來陪你?」我放出一張牌。「回來裝了防盜系統,不過我的心還是放不下。」「那就找個私人保鏢,要帥的,順便當情人!」朱麗推了我一把:「打牌吧!」據說要看一個人就和他打牌,牌品可以反應一個人的人品,阿蓮輸了二千卻面不改色,在旁人眼裡她很平靜,但在我眼裡她有著骨子裡的陰沉,朱麗不管輸蠃總是咋咋呼呼,興奮不已,倒是西竹,輸多了些臉便紅了,這個脆弱的傢伙。話題扯到北北的婚事,我講了幾句就打住了,沒提家偉,電視里在播報足球新聞,說某某隊球迷和某某隊球迷發生了混戰,我跟朱麗講那年在火車上的「鳩占鵲雀」的故事。朱麗就刺啦啦地罵那些足球流氓。她沒有聽出我的弦外之音。修理禿頂之後我一直處於興奮狀態,有些鬥志昂揚,阿蓮可能聽出我的意思但卻裝傻,她面不改色只輕輕推倒牌:「胡!十三幺!」朱麗將一頭白色的捲毛小狗放在膝蓋上,邊打牌邊介紹它的高貴血統,還不時強調說有證書證明,並說得過某某寵物大賽冠軍。我撇撇嘴,摸摸肚子:「那有什麼好玩的?過幾個月我就生個小崽子出來,那才好玩呢。」話未落音,我就乾嘔起來。朱麗跳了起來:「原來西竹說的是真的,你用腳趾頭想問題啊,你養得起嗎?你帶著個孩子哪個男人要你,娶你等於戴綠帽子!」我的聲音也提起來:「這個不用你操心,我還餓不死!沒男人要又怎樣,沒有男人會死嗎!」西竹連忙過來圓場,她當和事佬的次數算來也不少了。我和朱麗的爭吵自然不是一次兩次,大學里她和那個**談戀愛,我橫豎瞅著那小子不對勁,總是覺得靠不住,每當我提醒朱麗,她總是說我嫉妒她,倒讓我氣得冒煙。事情在我意料之中,當穿著那套500元時裝的朱麗走進未來婆婆家時,立即招到那位家世顯赫的貴婦的白眼,她將朱麗從頭挑到尾,特別是對她的黑皮膚百般奚落,問是做農活曬的吧?98年的朱麗立即如芒在背,泰國香米在她嘴裡似乎是小石子。吃飯時,朱麗遭到了「審訊」一樣的詢問,從她的父母到她的家族,如果有時間的話貴婦可能要追溯到她的祖先。一向剛烈的朱麗為了愛情忍氣吞聲,那時她仍幻想著和高幹的幸福生活。但高幹一周后就提出分手,說家裡不同意,認為朱麗和他一起只是為了棲高枝。朱麗的眼淚剎那間流了出來,她找了幾次高幹,高幹就不耐煩了:「我們性格不合。」憤怒的朱麗一拳過去,高幹的鼻子立即見紅:「你掀我裙子時為什麼不說我們性格不合。」實習時朱麗和我在同一所學校,失戀的打擊和對未來工作的茫然讓她變得十分焦慮不安,這股怒火借著教書的勁發了出來,倒將實習班治得服服帖帖,學生們誰都怕她發火。實習快結束時,學校要評選優秀實習生,這對98年的我們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就如英語四六級證書,計算機一二級證書,獎學金證書諸如此類,在某種意義上說,它們是我們找到好工作的通行證之一。我的指導老師對我的實習很滿意,也向校領導推薦過,朱麗的呼聲也很高,她說要和我公平競爭。結果是我落選了,因為朱麗說我是留級生,畢業得不到學士學位,這大大影響了校方對我的印象。當朱麗拿著證書微笑著走來時,我的臉色鐵青,冷冷地問:「這是公平競爭嗎?」「是。因為我說的是事實。」我們為此事徹底翻臉,直到畢業前夕全班同學聚餐,朱麗喝得酩酊大醉對我說對不起,我才原諒了她。朱麗那天哭了,因為她也並未如願以償,激烈的競爭過後她還是要回到生她養她的那個小縣城。西竹不知道我和朱麗這一段,我們也都沒有和她提過一個字。那時她已在白雲山下的私立學校教書,並和也到廣州工作的老憨持續著如火如荼的愛情故事。打到十一點,朱麗忽然呼啦啦推倒所有的牌,然後若無其事伸個懶腰。我不由大怒:「八婆,我七對聽牌啦!」「那麼大聲幹嘛,我輸你就是啦!現在有節目。」朱麗跳了起來。我正要換電視頻道,她卻一把將我們拉到二樓,在窗前,那裡有個高架望遠鏡。遠處高樓里,一對情侶正在床上翻滾,一點不知道狂野的激情正在被偷窺。「這可比看**光碟刺激多了,這是現場直播!」朱麗說。「他們幾乎每天都在這個時間做,那個男人可厲害了,我算過最長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我猜是吃了葯了,米米你說呢?」我走到窗前,游泳池裡搖晃著一輪明月,風揉過,便成了一池的碎銀子。深藍的天,碧藍的水,不遠處,花圃的花爭相鬥妍,夜來香散發出濃郁的香味,返回沙發我燃起一枝煙又撳滅了,只望著朱麗咯咯亂笑顫抖的背影發獃。我想上天在冥冥中是有安排的,94年我和西竹從不同的城市奔赴相同學校,一年後遇上朱麗。然後畢業后各奔東西。而幾年後,三個人又在廣州聚頭。唯一不同的是大學校園裡我們是三朵青春之花,現在我卻感覺到了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