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些年的不堪回首往事
日落雲海,臨近黃昏。
太陽將西方的盡頭的殘雲染的一片金黃,絢麗奪目。
謫仙城內、崑崙萬仞、閣樓之上很多人都在好奇劍無極的來歷。
劍無極一步一頓的走著,傳說中有著萬鈞之力的崑崙威壓,讓他感到有些不適,但也僅僅是不適而已。
劍無極登山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他轉頭望向西方,望著黃昏的余陽,他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個黃昏,那也是個傍晚,那年他才十歲左右。
這是村子被蠻族屠戮以後,他獨自生活的第四個年。
這四年,只是個孩子的他,睡覺只敢睡在樹上,而且從來不敢睡死過去,怕一旦睡死過去,就真的會睜不開眼了。
那是如同今日這樣的一個黃昏,已經成長為少年的劍無極很高興,因為已經餓了三天的他抓了只蛇,但這卻是一隻毒蛇,可少年並不知道這蛇有毒,而且已經餓極了的少年,也管不了那麼多,二話不說就剝皮生吃了這隻的毒蛇。
然後沒過多久,他就感覺頭暈目眩,嘴唇發紫,腦袋暈沉沉的感覺很重,五臟六腑特別噁心,那是一種隨時都會死去的感覺,這時孩子方才知曉自己吃錯了東西。
他忽然想念起那個皮膚黝黑的父親,他感覺孤獨,他也不想獨自一人活在這南疆的叢林里,可是……
他想報仇,想活下去。
他不知道什麼草藥能解毒,他唯一知道的治病法子,就是放血。
南疆物資貧瘠,草藥匱乏,所以不管是得了風寒、頭疼、體熱,還是中毒,唯一的治病法子,便只有放血療法。
他模糊的記得,以前村子有個老人得了重病,按道理說,以老人的身子骨應該是抗不過去的,可是南疆人都知道的放血療法救了老人一命。
孩子爬到叢林中的小溪邊,拿出那把磨了無數次的生鏽鐵劍,在自己的手腕割了一道口子,看著流出來的鮮血,他將手放進了溪水裡。
之所以要將手放溪水裡,並不是因為他愛乾淨,而是在這片叢林中,有一些野獸對鮮血的氣味非常靈敏,如果不把氣味消除,到時候血腥氣引來野獸,依孩子現在的身體狀態,只有死路一條。
不知道是毒性上來了,還是氣血流失的太多,孩子雖然努力的睜著眼,不讓自己睡著,可是不知不覺間,孩子還是合上了眼。
或者,是命不該絕;也或許,是孩子的這條命,賤的連老天爺都不願意收。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孩子一個激靈,猛的醒了過來,那發紫的雙唇變為了發白,頭還是暈沉沉的,四肢乏力。
他睜開模糊的雙眼,看著殘陽如血,又有些想家了。
他向前爬了兩步,將大半個身體泡進溪水裡,強行讓冰冷的溪水打濕自己的身體,以保持清醒。
終於,那該死的昏沉感終於減輕了幾分,孩子艱難的起身,將視如珍寶的生鏽鐵劍別在了後背,他覺得以自己現在的體力,今晚再睡在樹上怕是很難;於是他便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自己挖來避雨的簡陋小洞。
小洞離這裡的距離不是很遠,按他以往的腳力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可是現在四肢發軟的少年卻走了半個時辰,才靠近自己挖的洞。
那時是個蕭瑟秋末的黃昏,少年身上那件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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漉漉的衣服,依舊是四年前的那身衣服,可是現在他已經十歲了,他的四肢比六歲時已經長開了許多,所以衣不遮體,露出四肢的樣子顯得十分滑稽。
雖然衣服不保暖,雖然也已是秋末,但這半個時辰的路程走下來,孩子早已是渾身虛汗,大汗淋漓;他強行拖著隨時可能倒下去的身體,緩緩的靠近自己挖的洞。
剛走到小洞附近,他便看見了一名老者盤坐在洞口旁邊,老人身著一襲麻衣長衫,身材魁梧之極,雖然老人只是盤坐著,但也比孩子高出一個頭,老人白髮蒼蒼,長發及地,雪白的長眉,被微風吹拂的微微漂蕩。
少年有些警惕的停止了腳步,望著老人身上穿著的麻衣長衫,少年眼神里露出羨慕,因為他覺得那衣服肯定很保暖。
望著老人閉眼盤坐的身影,少年沒有一絲猶豫,從背後拿出磨了無數次的綉劍,緩緩的靠近老人,他的腳步很輕,沒發出一絲聲響,這是他捕獵時學會的一項技巧,悄悄的靠近獵物,然後一擊致命。
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他離老人之間約莫十幾步的距離。
他沒有考慮偷襲老者失敗的後果,因為他知道最壞的結果,也就只會是死亡而已,可是如果成功,那麼,即將到來的這個冬天,自己便可以過的暖和一點。
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弱肉強食是這片叢林交會他的唯一的道理。
十步。
距離越來越近。
五步。
一線之隔。
兩步。
少年猛然發力,那本來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爆發出一股莫名的潛力,綉劍一鼓作氣刺向老人的脖子,如同猛虎出擊,鋒芒畢露。
少年沒看見老人怎麼動作,綉劍就讓老人的雙指死死的鉗住了,老人依舊是閉住眼,沉默不語。
少年咬牙用力拉了拉,老人的手指穩如磐石,被鉗住的綉劍依舊紋絲不動。
因為靠近老人,少年看清了老人的相貌,那是一副普通尋常的臉龐,看起來並不出彩,放在人群中也毫不起眼,除了眉心處的紅色菱形印記外,甚至可以說是平平無奇。
老人睜開眼,微眯著望向少年,淡淡的金光在雙眼開闔間不經意流露。
那是一雙冷漠的極點的眸子。
少年後背一寒,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仍然不願鬆開劍柄,選擇去逃走。
再一鼓作氣的遞出那一劍后,身心俱疲的少年晃了晃身子,然後徹底昏死了過去。
可是……
可是少年的手依舊握住劍柄。
劍身被老人的雙指鉗住,少年暈厥,癱軟在地,可左手還死死的握住劍柄,左邊身子半吊在空中,畫面顯得詭異之極。
老人有些詫異。
他練劍練了很多很多年,時間久到老人自己都記不清了,但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堅毅之人,如果把這份意志放在一位劍修的身上,足可以評價為:「劍心剛決」。
想到了劍心剛決這四個字,老人記起了一首詩——「壯士性剛決,火中見石裂。殺人不回頭,輕生如暫別。」
老人輕聲低語:「殺人不回頭,輕生如暫別。」
此時此景,此詩此人,正合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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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讓老人震驚的並不是少年的剛決的性情,而是在少年出劍的那一瞬間,讓老人感覺到的冰冷殺機。
老人作為漢國當世僅存的大劍宗,當然知曉那股冰冷是什麼。
劍意!
這少年應是尚未修鍊過劍訣,不到十歲的年紀就能擁有劍意,這是何等的恐怖。
一個不到十歲的少年人擁有劍意,老人不相信歸不相信,也不是沒辦法接受,但真正讓老人難以置信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以老人足可以稱為「通天」的修為,竟然讓一個少年摸到身後兩步,還沒有一絲察覺,要不是少年出劍那一剎爆發的殺機,老人可能都反應不過來。
「怪胎。」
老人一生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修道幾年就死於非命,第二個徒弟天賦異稟,本以為能繼承自己的衣缽,沒料到卻死於天劫,第三個是老人視如己出的關門弟子,最後卻死在了十年前,天塹長城外的那場塞北之戰。
第三個傾盡心血的徒弟戰死之後,老人心灰意冷,於是離開了宗門,遊歷四方,本以為自己就會渾渾噩噩的了此殘生。
皇天不負有心人!竟讓自己遇到了這個「劍心剛決」宛如「怪胎」的少年,老人沉寂了十年的心思,又活躍了起來。
於是,一夜秋雨連綿;身材魁梧,相貌尋常的老人往孩子體內渡去了一絲靈力,幫少年去除殘餘毒素。
少年的意識緩緩清醒,他睜開疲憊的雙眼,然後疲憊的盤坐在了地上,抬頭,眼神平靜的望向老人。
老人聲音滄桑,問:「你叫什麼。」。
少年搖了搖頭,回答道:「忘記了。」
「你父母呢?」
少年開口,聲音平淡:「都死了。」
「是老夫救了你,按你們南疆人「結草銜環」的說法,我有恩於你。」
一法一術平生意,負盡凌空劍無極。
「老夫名為琨鈞,是九天劍宗凌空閣的閣主,從今天開始你便叫『劍無極』;八年後謫仙城會有一場名為『崑崙萬仞』的試煉,如果你能活到下一次見面,我便收你為徒。」
「八年後,我希望能在九天劍宗的凌空閣見到你。」
少年點了點頭。
從這一天開始,少年有了一個新名字,叫「劍無極」,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少年有了一個新的目標,報答面前的這個老人,成為他的親傳徒弟。
劍無極收回複雜的思緒,繼續登山。
結草與銜環是兩件關於報恩的故事;前者講的是,一個官員將他父親的愛妾另行嫁人,不讓她殉葬,愛妾已死去的父親為替女兒報恩,將地上野草纏成亂結,絆倒恩人的敵手,而讓恩人取勝;後者講的是,有個兒童挽救了一隻受困黃雀的性命,黃雀銜來白環四枚,聲言此環可保恩人世代子子潔白,身居高位;後人將二典故合成一句,比喻受人恩惠,定當厚報,生死不渝;也就是「銜環結草」。
劍無極懂的道理不多,「銜環結草」是他那皮膚焦黑的父親,唯一教給他的道理,也是南疆人世代相傳的故事。
救命之恩,銜環結草。
劍無極暗暗發誓,「這崑崙萬仞那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去九天劍宗,一定要到凌空閣,一定要拜你為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