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跨越時間的暗戀

鄭熙媛自從到國外念大學后，一年難得回家一次。後來她畢了業也一直留在國外工作，更是連一年一次的相聚也不能保證，鄭爸爸和鄭媽媽一直都冷冷清清的過年，要麼就是去老人家裡過年。

而今年卻跟以往不一樣，不僅項家的家長帶著厚禮上門拜年，還來了鄭家許多遠房和近親。大家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喝茶聊天嗑瓜子，更讓小小的房子顯得尤為熱鬧。

每個人都說，鄭家的這個女兒之前是學歷高，出息了，能在國外工作賺大錢。現在她知道孝順了，不僅回國找了一份好工作，現在還找了個這麼好的男朋友，都說鄭爸爸和鄭媽媽以後享女兒女婿福了。

鄭爸爸和鄭媽媽樂得合不攏嘴，對這個一直以來都對自家女兒苦戀相隨的未來女婿也是更加的滿意了。

「項白，別客氣，這些都是自家親戚。來，吃個橘子。」鄭媽媽利索的撥了個大橘子塞到項白手上。

項白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謝謝阿姨。」

旁邊的一個親戚打趣道：「這都快成為一家人了，怎麼還叫阿姨啊？」

項白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吃橘子。

鄭媽媽在一旁幫腔道：「這乖孩子讀書的時候就這樣，老實著呢，你們可別亂說話，人家容易害羞的！」

「這年頭，這樣的男生可不多了呦！」那個親戚說著，轉過頭好事地問鄭熙媛，「媛媛，這都已經找到合適的了就趕緊的，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在這一屋子的人中，最沒有心情過年的就屬鄭熙媛了。

她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低頭刷著手機。聽到親戚的問題，面無表情地反問道：「什麼結婚？結什麼婚？」

「哎，這……」那個親戚被她反問地摸不著頭腦。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連項白的父母也不禁收了笑容，一絲不滿浮現在了臉上。

再怎麼說，他們也是鄭家今天請來的客人，本來就是來談婚事的，現在女方卻公然否認這件事，不就等同於是在打他們的老臉嗎？

鄭媽媽一看女兒這幅樣子，知道她還在鬧彆扭，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哎呀，這孩子真是，什麼事都不上心，你們別介意。他們兩個人從高中在一起之後啊，媛媛她都是聽項白的，所以這結婚也是。這事兒肯定是成了，我跟她爸準備跟親家商量著下半年就辦。」

這一口一個親家的叫，等同於他們已經承認了項白是他們家的准女婿，把項白父母的臉色好歹算是挽回了一些。

兩人點點頭，鬆了口：「婚事聽兩個小的就行，他們怎麼喜歡就怎麼辦，我跟他媽媽沒有意見。」

對方父母都這樣開口了，眾人皆是點頭表示認可，於是大家又是一番祝福話。

「也是，現在的孩子對婚姻大事都不上心，我們家兒子也這樣！」

「對了，結婚了可別忘記叫我們啊！」

「那是一定的。」鄭媽媽笑眯眯地招呼道，「到時候大家都來啊！」

「這麼大的事，肯定來，肯定來！」

看似和美的兩大家子人，卻只有鄭熙媛始終沉著臉坐著，好像大家談論的要結婚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手機屏幕，時而熟練地打著字，時而看著屏幕發獃，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在幹什麼、在想些什麼。

項白坐在她的旁邊，卻看不到她的手機屏幕，偶爾被她發現在偷看，還會收到她冰冷的白眼，然後他就立刻心虛的收回眼神，活像一個受了委屈卻不敢多說一句話的小媳婦一樣。

正當大家談的高興的時候，鄭熙媛「呼」的站起身，自顧自的回屋拿了一件外套穿上，然後走到玄關處，換上靴子就準備出門。

大家都被她的舉動弄愣了，項白也坐在位子上不知所措。

鄭媽媽站起身，上前幾步攔住她：「媛媛，你現在上哪兒去？」

「我出去轉轉，你別管我。」鄭熙媛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你這孩子怎麼……」鄭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可眼前的門已經「嘭」的一聲被她關上了。

項白馬上站起身走過去，安慰道：「阿姨，您別著急，我出去看看。」

鄭媽媽擔憂地點點頭：「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老是這樣神經兮兮的，那就麻煩你了啊……」

「阿姨，別這樣說，應該的。」

說著，項白跟自己父母打了聲招呼，然後又很有禮貌的跟大家說了聲再見，這才匆匆離去。

鄭媽媽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心裡對項白的信任更是加深了不少。

「熙媛！熙媛！」

鄭熙媛好不容易擺脫了家裡的那群人，剛出門沒幾步就聽到項白那令人討厭的聲音像跟屁蟲一樣跟著自己不放，一股火氣立刻蹭蹭蹭的從心底冒出來，轉過身張口就罵道：「叫什麼叫？！你有毛病是不是？你跟著我幹嘛！」

對她的無端責罵，項白愣了一下，卻並不生氣，伸手解下自己的圍巾走到她面前，一圈一圈細心地替她戴好，這才鬆了口氣，說道：「天太冷，路又滑，我怕你跑得急會出事。」

項白對自己的好，鄭熙媛一直都知道，但是偏偏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都無法接受他的這份感情。

她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對他會傷了他的心，可是她就是無法讓自己回以同等的愛，所以他的愛對於她來說不是甜蜜，而是一種負擔。

她怕自己會辜負他，怕看到他最終離開時落寞傷心的表情，所以她有時候是故意對他發脾氣的，就是想讓他儘早的受不了自己，儘早的離開自己，儘早的找到能配得上他的這一份愛的女孩，這樣她才能真正的放下這一份愛的束縛。

她每次看到他默默忍受的樣子，心裡也有不忍的隱痛，只是她沒有想到，項白的愛會這麼的執著，執著到她的心都已經動搖了，卻依舊不清楚，自己是被他感動了還是自己真的愛上他了。

鄭熙媛摸著脖子上的圍巾，指尖碰觸到一陣柔軟，有毛線獨特的厚實感，好像……確實是不那麼的冷了……

她轉過身，若有所思的往前走去，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就是一直走、一直走。

項白始終走在她身後兩三米的地方，沒有打擾她，就是默默的跟著。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了三條街，二月的寒風呼呼地刮著，吹在臉上像刀刮似的疼。

鄭熙媛穿得太少，走著走著終於冷得不行了。她在一家奶茶店門口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項白也停住了腳步，躊躇著沒敢走上前。

鄭熙媛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伸手推開了奶茶店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項白一愣，小跑幾步追上前去，正好聽見門上的鈴鐺發出的清脆的聲響被關在了玻璃門裡。一陣暖氣在他的臉上掠過，像是在引誘著他的進入。

進還是不進？項白猶豫了——如果跟進去，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可是如果不跟進去，他一個人在外面又會擔心隻身在裡面的她。

思前想後好幾分鐘，項白終於決定還是跟進去看看，大不了可以坐得離她遠一點或者被她臭罵一頓。

他前腳剛進門，女服務員就微笑著迎了上來：「歡迎光臨，您女朋友在2號桌等您，請跟我往這邊走。」

「女……女朋友？」項白被她的稱呼弄愣了，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被服務員帶到2號桌前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店內的暖氣開的很足，項白有些遲疑的在鄭熙媛的對面坐下，小心翼翼的偷偷看著她。

鄭熙媛把菜單放到他面前，已經脫去了外套和圍巾，一臉平靜地望向他，問道：「幫你點了鴛鴦，要換嗎？」

沒有預想中的生氣，也沒有預想中的失落，真的只是一種很平靜的表情，這讓項白很不習慣。

「不……不用……」他看著她的眼睛，喃喃地回道。

鄭熙媛對服務員點點頭，服務員便微笑著把菜單收走了，一時間，整層二樓只留下他們兩人面對面坐著，四目相對。

「怎麼了？」鄭熙媛喝了一口手邊溫熱的白開水，問道。

「沒……沒什麼……」項白把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聽到她的問話，不自覺地微微握緊。

在他的記憶中，從自己對她表白的那一天開始，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以一種平和的心態跟她坐下來好好聊天了。她對自己不是呵斥就是生氣，或者是嫌棄，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吃飯時看見蒼蠅似的，那是一種條件反射般的討厭，既讓他失落，也讓他頹然。

他不止一次的反思，自己對她的愛是不是一種錯誤？

如果自己就此放手，是不是對雙方都好？

但是，他終究是放不下她，即使當初自己一氣之下向公司提出工作調動申請回國定居，心裡決定好好收心，再也不跟著她在國外漂泊，但當聽說她突然回國的消息，還是立刻忘記了之前的狗屁誓言，馬上就扔下手裡的工作跑去了她家找她。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說什麼放下都是假的，這種謊言連自己都騙不了，他這輩子真的只能對她一個人動心而已，即使她是那麼的不喜歡自己。

當初跟墨瀚合作，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卑鄙很無恥，說他騙了她的人他一點也不會否認，但是墨瀚對他說的那句話確確實實的打動了他——「如果沒有一件事作為你們關係轉換的契機，你這輩子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我了解她的個性，與其遺憾離開，不如就搏一把。」

就是因為有這一次的簡短談話，才會發生之前在溫泉度假區里的事情。

也如兩人所猜想的，鄭熙媛醒來后大吵大鬧，還鬧到了墨瀚的房間門口，最終這件事被墨瀚壓下去了。之後，根據墨瀚的指點進入山水林苑的那套房子，還請了雙方的家長過來，藉機求了婚。雖然她馬上就離開了，但是他並不慌亂，因為直到今天這一步，一切都在墨瀚的掌控中，分毫不差。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鄭熙媛的態度會突然改變，變得不再對他抗拒和反感，這不是本該在劇本里的情節，反而讓他不知所措。

難道……被她看穿了？項白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手不自覺的又握緊了些。

氣氛正局促的時候，女服務員端著托盤來上飲料：「打擾了，兩杯熱鴛鴦，請慢用。」

「謝謝。」鄭熙媛對她點頭示意，女服務員很快又下樓去了。

奶茶的香甜氣味隨著徐徐升起的白煙飄散在空氣中，耳邊是店裡正在播放的輕快的音樂，時間好像一下子慢了下來。

鄭熙媛用銀制的小勺輕輕攪了攪杯中褐色的奶茶，捧在手心裡卻沒有喝，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應該知道，我的心裡只有學長。」

「我知道。」項白回答地有些頹唐。

「即使他有了女朋友，我也想跟他在一起。」她的話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殘忍。

「我知道。」項白的心裡湧起了一絲酸楚。

「在我心裡，只有他那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即使旁人都覺得我是一個膚淺或是拜金的女人。」鄭熙媛很清楚這段時間以來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今天在這裡算是把話挑明了說。

聽到這話，項白卻猛然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我不這樣覺得。」

鄭熙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你覺得我這樣的人真的是你所喜歡的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項白被她搞糊塗了。

「每一個女人都渴望被愛，享受著被愛，即使她們對對方毫無感覺。」鄭熙媛的目光中透出了一貫的清冷和高傲，第一次把話說得如此直白，「你追求我這麼多年，我還是對你沒有那種感覺，也許我這輩子也不會愛上你，卻一直享受著你對我的好。項白，你老實問問你自己，對這樣的一個我，你真的不會覺得累嗎？」

項白垂眸看著面前那杯平靜無波的奶茶沉默了，好像真的在捫心自問。

鄭熙媛也不急，端起奶茶抿了一口，儀態優雅。而她的心裡確是已經做好了打算，就看項白如何抉擇了。

項白眉頭微皺，緊抿唇畔，短短一分鐘后就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大年初二，很多商場還是照常開業的，尤其是那些大型商城，掛滿了紅燈籠和五彩旗，以打折促銷來拉攏顧客消費。一眼望去，街上到處都是行人，接踵摩肩，熱鬧非凡。

墨瀚本不想在這北風呼嘯的天氣里出門的，因為他擔心歐陽璃茉的身體。

雖然醫生說已無大礙，可以進行適量的運動以促進胎兒生長，但是在他看來，她現在還是在不穩定期，生怕她哪兒磕著了、碰著了。但是歐陽璃茉卻非要出門買過年的新衣服，說這是新年的一個重要的儀式。

因為墨瀚習慣了大包大攬的緣故，年前該準備的年貨都由他一手安排妥當了，就剩新衣服沒有買。而前幾年，歐陽璃茉過年的那幾天都會跟葉楓和伊嘉琪他們幾個去逛街買年貨，還會帶蕭肖去買新衣服，因此蕭肖也養成了「過年必買新衣服」的習慣，吵著鬧著要出門。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兒，一人一邊拉著他的衣角，可憐巴巴的仰視著他，等著他的批准。

墨瀚本來還算堅定的決心在兩人眼神攻勢下一點點的被瓦解，最終在歐陽璃茉微紅著臉主動獻吻后，那點兒決心就連渣都不剩了，直接一個電話CALL出去，讓安森立馬滾過來當苦力司機。

不過他依舊沒有忘記將兩人結結實實的「裹」成了粽子，遠遠地看上去，這母女倆就像兩隻笨拙圓滾的企鵝。

「瀚，這也太丑了……」歐陽璃茉一臉嫌棄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抱怨道。

墨瀚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平靜的眉眼看上去少見的摻雜著幾分得意：「不會，這麼漂亮，怎麼會丑。」

他從背後擁住她，遒勁的手臂散發出的熱量穩穩的將她環住，修長好看的上半身卻更襯托出她的胖呼，如此一對比，卻似乎更加沒有說服力。

她不禁有些羞窘了，覺得自己自從懷孕以來，被他日日夜夜的伺候著補這補那的，整個人像是水腫了似的胖了好幾圈，原本的尖下巴都變得圓潤起來，而他卻還是一副男模的標準身材，她想到這裡就不高興了，伸手便要把那圍巾和厚厚的羽絨服脫下來。

墨瀚很有先見之明的一把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又嚴嚴實實的把解了一個角的圍巾裹了回去，凝視著她的黑眸中有著不可反駁的堅持：「乖，聽話，會著涼的。」

歐陽璃茉又掙脫了幾下，卻拗不過他的力氣，終於還是妥協了，只不過情緒一直低沉著，若不是蕭肖還在旁邊肆無忌憚的笑鬧，安森幾乎都要以為這兩口子是不是吵架了。

不過墨瀚對此並不擔心，因為他早已經想好了對策，特意讓安森把車直接停到商場門口，因此引來了眾人的圍觀和拍照。從下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右手摟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左手牽著一蹦一跳的蕭肖，臉上的表情是少見的柔情加寵愛，儼然一副幸福的一家三口的樣子，讓歐陽璃茉即使剛才還嘟著嘴滿臉不開心，現在也不得不放軟了態度。

「哇，快看快看，是墨總裁耶！」

「看到那個小女孩了沒有？聽說是他們的女兒呢，上次他親口承認的！看來兩人要結婚的消息是真的……」

「那兩人豈不是奉女成婚？」

「你說會不會歐陽璃茉肚子里又懷了呢？」

「不會吧？動作這麼快，那這個總裁夫人的寶座可真是穩如泰山了……」

……

大家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或多或少都讓當事人聽了個大概。

歐陽璃茉沒想到墨瀚這次會這麼高調，突然就不想再逛了：「瀚，我們……我們回去吧？」

「怎麼了？不是還沒有買衣服？」墨瀚不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打退堂鼓，但是這也是他的目的，因此他是不會讓她退縮的。

「這裡人太多了，我們改天再來吧……」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悄聲說道。

「唔，好像是人挺多的……」墨瀚左右環顧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少女們和少婦們拋過來的愛慕眼神。

「那我們走吧！」她以為他同意回去了，轉身就想離開，可是卻依舊被他牢牢摟著。

墨瀚看著她略帶疑惑的雙眸，薄唇一咧，低頭湊近她的耳邊說道：「既然你不喜歡，那我跟經理說一下，今天就包場好了。」

歐陽璃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頭搖的好像撥浪鼓：「不要！」

那緊張的樣子，好像他現在就會直接打電話給商場經理吩咐下去一樣。

墨瀚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容，順著她的話說：「真的不要嗎？我也覺得人太多可能不方便。」

歐陽璃茉生怕他會包場，直接從他的西裝褲兜里摸出了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一臉警惕：「不準打電話給經理，不準包場！」

墨瀚很聽話的點了點頭：「好，不包場。聽你的，那我們就進去逛吧。」

歐陽璃茉這才滿意的往裡面走，卻完全忽視了身邊的男人此刻得逞的淺笑掛在眉梢——他就猜准了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會同意包場這麼高調的建議，然後就會繼續安心的逛街了。他要給她買很多她喜歡的東西來把她哄高興……

身後的安森早已看透了自家BOSS的計策，在心裡偷偷吐槽他竟然用他那顆智商全球排名領先的腦袋來哄女人逛街用，簡直是暴遣天物啊！

不過看他滿足的寵溺表情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似的，作為一個單身狗，他除了表示羨慕還能說什麼呢？

四個人就這樣一路慢慢的逛，但是還沒等看中喜歡的衣服就碰見了老熟人——

「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