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兩塊五毛

「姓名？」

「沈歡。」

「性別？」

「……應該是男吧？」

「年齡？」

「28。」

……

長風路派出所內，沈歡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回答著眼前人的問題，眼睛還時不時地撇一下周圍的布置擺設。

這個世界確實和他曾經生活過的地球世界差不多，派出所內的擺設設置也是大體相同，一邊的牆上還掛著張人員表，之前見過的大蓋帽就在上面，全名嚴守名，是個副所長。

沈歡現在是在協助調查。

張長富救了下來，這件事卻沒有完結。警察們不僅要判斷張長富是否擾亂了公共安全，是不是要給他個行政處罰，還要勸說張長富放棄輕生的念頭，不然他一轉眼又跑去跳樓了怎麼辦？

而沈歡，作為事件的重要當事人，按照程序自然也是被帶了回來協助調查。

還有些無關緊要的人也來了，比如說之前曾經在天台上自作聰明的那個女記者。

明明沒有她的事，她卻非要跟過來，等著採訪呢。警察們也拿她沒辦法，畢竟人家是記者，按照法律確實是有採訪的權利，所以也就只好讓她在這兒呆著了。

「……最後我就把他抱下來了。」

沈歡陳述完畢后，那警察又寫了一會兒，最後一點頭，抬頭看向沈歡。

「行了，感謝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沈歡卻是沒動，屁股賴在了板凳上，陪了一個笑容，問道：「那我這算不算見義勇為？」

給沈歡做筆錄的那警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叔，他本來都已經合上記錄本，站起身來準備去另一邊了，聽到沈歡的話身子一頓。

「……算。」

大叔看了看沈歡，眼底有一絲嫌惡。

這表情被沈歡精準地捕捉到了，但是他全當沒看見，只是繼續陪著笑臉，道：「那見義勇為是不是有獎金？」

警察大叔愕然。

他本來還以為這傢伙是想要討要一面見義勇為的錦旗，畢竟對於這種人渣來說，有這樣一個機會還不抓緊了不放，趕緊弄個錦旗來改善改善自己的名聲？他甚至有些懷疑這件事本身是不是沈歡弄出來的，為的就是輿論宣傳，改善自己的名聲。

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要錢。

「……按照規定是有，不過要向見義勇為基金會申請，遞交材料，等待審核，審核通過之後才能拿到對應的獎金。」

還要審核啊……

沈歡想了下，又陪著笑問道：「我感覺我這情況，見義勇為獎金應該是沒跑的吧？」

警察大叔雖然不想搭理他，但還是實事求是地點了點頭，「從表面材料來看，問題不大。」

沈歡見他承認了這一點，這才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來。

「那你們能不能幫我買個盒飯來？我給你們打個欠條，等見義勇為獎金下來了，你們直接從那裡面扣，你看這樣行不行？」

沈歡陪著笑臉，這樣說道。

警察大叔表情更加愕然了，久久沉默不語。

非得呆在派出所里的那個女記者就沒安分過，一直走來走去的，時不時就溜達到沈歡做筆錄的這裡來。

現在她剛好也在旁邊轉悠，聽到沈歡的話，停住了腳步，一雙眼睛在沈歡全身上下來回巡視著，像是在尋找什麼一樣，眼神也閃爍不定，看樣子腦子裡已經在構思無數素材了。

而那位警察大叔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后，終於開口了。

「你連買個盒飯的錢都沒有？」

沈歡依然在陪著笑，搖頭道：「沒有。」

是的，他沒有。

在和李尚頤離婚的時候，因為婚前協議，「沈歡」並沒有分到李尚頤的任何財產，只有他自己這些年裡當演員積累下來的一些財富。而之後，他為了揭露這個女人的真面目，拿掉那些扣在他頭上的噁心帽子，他又是打官司，又是找人找媒體，方方面面全部都要錢。

與巨大支出截然相反的，是「沈歡」的收入。

爆出這麼多醜聞之後，又有李尚頤的壓力，「沈歡」在娛樂圈已經被徹底封殺了。

沒有任何一個劇組願意要他，他又不會幹別的事，還要忙著處理自己身上的這一攤子事，也沒時間，所以他從離婚過後就一直沒有任何收入，都是靠著自己以前的積蓄在生活，在東奔西跑地做各種鬥爭工作。

「沈歡」這些年積累下來的那些財富本來就沒有多少，哪裡經得起他這麼折騰？只是大半年的時間，他所有的財富就都扔進了這個無底洞裡面，卻是沒有激起半點風浪來。

他甚至連房子，車子等等，把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掉了，到如今分毫不剩。

他就像是一個賭紅了眼的賭徒，期待著自己揭穿李尚頤真面目后重新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結果最後輸得底朝天。

哦，不，還是剩下點錢的。

沈歡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反手伸進屁股兜里摸了半天，最終摸出了那兩大一小三個硬幣，在面前的桌子上一字兒鋪開。

「只有這麼多了，不夠買個盒飯的。」

一共兩塊五毛錢，這就是沈歡現在全部的資產了。

他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而這也就是「沈歡」為什麼會在今天晚上選擇跳樓的原因了，因為經歷過風光的他不可能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活著，更不可能活成個乞丐！

他除了死之外，已經無路可走了。

警察大叔低著頭，默默地盯著桌子上的這三個硬幣看了半天，又抬起頭來，看著沈歡。

沈歡有些拿不清楚他這是什麼意思，只好繼續陪著笑。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小孟。」

盯著沈歡看了一會兒后，警察大叔轉頭，對著一旁坐著歇息的一個輔警吩咐了一聲：「去老秦那裡買個盒飯來，」他說到這裡話語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道：「還是買個蓋澆飯吧，這個點了，估計盒飯也沒有了。」

那小孟應了聲就出去了。

「謝謝！」

沈歡真摯地感謝了一聲，然後開始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筆，低頭找起了適合的紙來，順便還問那警察大叔：「請問你叫什麼名字？這欠條沒名字可不成。」

那警察大叔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當我請你吃的。」

沈歡抬頭看去，那警察大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后，然後他對著那邊又喊了聲「謝謝」后，這才坐了下來，最後小心翼翼地把桌子上的硬幣收了起來，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穿越小說他也看過，別的穿越者哪個不是混得風生水起的？也就他這麼倒霉了，一穿越過來身上就只有兩塊五毛錢，而且前途一片黑暗。

他現在這種情況，繼續走演戲這條路肯定是行不通的了，所有劇組都把他當瘟神，根本就不會有劇組願意收他，所以他想要活下去，只能試試看別的路了，比如說出去打工，搬磚什麼的，一邊干一邊再想想辦法。

打定主意后，沈歡就坐定了，等他的晚飯來。

嗯，晚飯，「沈歡」就中午吃了一頓，然後就去跳樓了，所以他的肚子現在餓得咕咕叫。

但是他晚飯沒等到，先等到了那位嚴守名副所長。

「還好你還在。」

嚴守名急匆匆地走進房間后，看到沈歡，鬆了一口氣，「還要麻煩你幫個忙，勸勸那個張長富，他還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