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玄朗施了術,看著洛雲汐對他的怨懟,他想跟她道歉,明知道她會忘,還是向她請求她的原諒。
「我知道你怨我這麼做,但這是為了你好,雲汐……」
既然要忘,就得讓洛成及楊素錦也一起忘,墨無垢同樣施術,就見洛成及楊素錦被洗去記憶后兩眼無神空洞,像兩個人偶一般呆立著。
「趁他們回神之前,我們走吧……師父。」
墨無垢點了點頭,正要領著玄朗離去,看見洛雲汐的眼神時,讓墨無垢一驚!
這該是怎樣的羈絆啊!
「等等,讓我再對洛雲汐說幾句話。」
「如今說什麼她都聽不見,也不會記得。」
「讓我說吧!這是一個了結。」
玄朗既然認了墨無垢做為他的師父,就會聽命,「是,師父。」
墨無垢走到洛雲汐面前,一字一句的道,希望洛雲汐聽個清楚。「宮青琉、洛雲注,你付了這麼大的代價轉世就是要玄朗活下來,那麼就別忘了你轉世的目的,只有你好好的活著,玄朗才會活著,你死了,他不會獨活,所以未來即便相隔兩地、即便一世相思,你都要接受,莫要想成玄朗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而分離,何不想成是你為了保住玄朗的性命而分離?」
洛雲汐的雙眸因為墨無垢的話而淌下眼淚,而後漸漸的……由悲傷轉化為一雙無神且沒有溫度的眼眸,直到墨無垢及玄朗離去,都不曾再染上其他情緒。
洛家的園子休息了幾天重新開放,也曾有人問起玄朗,但在洛成他們一家人的記憶里,玄朗好似只是洛雲汐多年不見的表哥而已,因病短暫依親后,如今病癒就離去了。
只是每每有人提到玄朗,洛成及楊素錦總是覺得悵然,卻說不出這股感傷所為何來。
而洛雲汐更無情,彷佛本就是個多年不曾聯絡的遠房親戚,會幫助他也只是僅僅做為親戚道義上的責任罷了,如今人走了,便不在意。
洛雲汐參與花會得了花魁,自然為洛家園子增光不少,所以洛家園子生意越來越興隆,而洛雲汐旺家旺夫的名聲也不脛而走。
於是又有媒婆上門來提親了,只是洛雲汐不再用借口推拒,反而誠實說出她寄情於園藝,今生不做相夫教子的女子。
在不知名的地方,這是個玄秘的幻境,它存在於世上,但沒有墨無垢的同意便沒有人能找到它。
這是墨無垢落下結界的修仙處,是一處絕無僅有的桃花源。
玄朗的手掌上飄浮著一個碗大的水珠,水珠里投映著洛家的一切,玄朗就這麼凝望著洛雲汐的臉,看著她忙著園子里的工作,抬手抹汗,不小心在額上塗上了手上的灰土,他看著她灰頭土臉的模樣,笑了。
「你竟會幻鏡術,這可不是一、兩百年道行就會用的仙術。」墨無垢驚嘆。
玄朗手上的水珠應聲破裂,落在土裡只餘一灘水漬。
「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少年道行,小小一個幻鏡術還難不倒我,難不成你不會?我可以教你。」玄朗大言不慚道。
墨無垢聞言,重重拍了玄朗的後腦杓一記,「怎麼,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我現在可是你師父,虧我二十年前還向法嚴寺的和尚討保了桃花樹,救你一命,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你的年紀分明就沒我一半大,為什麼總想做我師父?」
「修仙不是看年紀,是看得道先後,你瞧瞧我這容貌,不過才弱冠之年就得道成仙,當時你可還是個無聊就亂點鴛鴦譜的桃花精,若不是我點化你,你哪能成仙?」
「你能二十歲就得道成仙,還不是經歷過了三聖三賢共六世的考驗,才會在這一世收成善果,說的好像你有多厲害。」
「你還想討打是吧!」
「是是是!徒兒知錯,那……師父你到底想不想學幻鏡術?」
墨無垢收起了方才嚴肅的臉孔,清麗的臉孔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當然要,你教教我。」
「以你的道行還無法凝水成珠,但可以藉由能反射光線的外物,或是水面、或是鏡子……」
聽著玄朗仔細說明,墨無垢的心思卻沒在那上頭,他知道玄朗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再問起洛雲汐的事,也不讓他有機會制止他用這樣的方法思念洛雲汐。
再過三日,他為皇朝效命的二十年之期就到了,墨無垢已經做了訣定,把桃花樹及靈芝移株到此處后,就帶著玄朗雲遊而去,再不回到有洛雲汐的地方。
景色秀麗的庭園,這裡是富商別府中的花園,一方養著錦鯉的水池上,是一座帶人來到湖心涼亭的拱橋。
身處其中,四周唯有蟲鳴鳥叫,不覺喧囂,而是熱鬧。
涼亭中兩名容貌秀麗的男子正分持黑白子對弈著,當洛雲汐工作告一段落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美得猶如丹青一般的畫面。
洛雲汐受到吸引,走上拱橋進了亭子里,持黑子的男子心神一動,抬起頭來,竟是一臉驚愕。
「你……怎會在此?」
「打攪二位公子了,我是為這府邸的主人工作的花匠,因為聽說這裡是別府沒有住人,園子景色又是如此宜人,所以工作結束后便想著可以遊憩一番,不想卻打擾了兩位公子對弈。」
公子?是啊!如今在她眼中,他只是個公子。
「無妨,你沒打擾到我們。」手持白子的男子落下一子,那是關鍵的一著,全因為對手的失神,他此子一落,已佔上風。
「兩位住在這座府邸中?」
「我倆只是借住,幾日過後便走,所以府邸的主人沒對你提起。」
「原來如此。」洛雲汐看著對弈的兩人,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怎麼開口,只能傻立在原地,像是在觀棋一般。
然而黑子早已陷入危局,白子再落一子后,便輕易提掉了黑子六顆死棋,持黑子的男子手一頓,發現自己的失誤。
兩人的棋藝精湛,落一子,知百手,黑子一方已知自己敗了。
洛雲汐看持黑子的男子神色一變,知道自己的出現還是打擾到他們,她福了個身,準備告退,「不打擾二位公子了。」
「不打擾,你可以留下來再觀一局。」持黑子的男子似十分著急,岀聲挽留。
持白子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看了持黑子的男子一眼,後者只得收拾棋盤上的黑子,方才一瞬間顯露出的真實情緒也隨之陷藏。
「姑娘慢走。」
洛雲汐緩緩的走上拱橋,離開這個園子前都沒再回頭望向那兩名男子一眼,只是不知為何,雙眸卻不受控制的流下淚水,她抬起手抹去,淡淡的笑了。
「我怎麼哭了,這是……」
湖面上,是洛雲汐抹去淚水的畫面,玄朗看著湖上的畫面,嘆息。
墨無垢已收拾好白棋,開口喚他,「玄朗,準備好再輸我一局嗎?」
「方才我便問你為何特地到這無人居住的府邸對奕,你不明說,是因為雲汐吧?」
「瞧你,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明知道我不能接近她,你打算做什麼?」
「今天,我已經向皇帝辭去國師的職位,也安排好了人將桃花樹及靈芝移株到我的修仙處,接著我便要帶著你遠行,所以讓你最後再見她一面,是真實的她,不是幻鏡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