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救贖
就在江星瀾對著報告沉思的時候，此刻在聖城加拉蒂亞千里之外的一座城裡，一名沒有上衣，只穿著一條破舊短褲，露出精瘦上身的男性獸人正靠在一堵牆上。他顯得有些愁眉苦臉，特別是當他的肚子里傳來一陣響亮的聲音后，就更是如此了。
「好了，別叫了。再叫也沒東西給你，況且……現在的情況已經算好的了。」
貝爾用力按壓著自己的腹部，嘆了口氣。
這裡是位於城市邊緣的一座機械工廠，這個名為貝爾的獸人是三類奴隸，也就是苦工。
並不是所有的苦工都幸運到能夠前往圖亞帕拉立功，實際上真正坐工程船去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絕大多數苦工仍然在母星上做著最下層的工作。
不過相比於其他同樣留在母星上的苦工，貝爾的運氣又算是不錯了。
就在十幾天前，他還在生死邊緣徘徊，在帝國警衛隊看管的比監獄還恐怖的勞動營里，為自己還沒出生時犯下的那些所謂的「過錯」贖罪。
可是一切都隨著十幾天後的一封信而改變了，這是一封來自首都的信件，裡面是一封用龍文和獸人文字寫成的承諾書，還有一份邀請他繼續為烏洛波洛斯帝國工作的信函。
原本他以為這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龍族又要迫害他，被嚇得魂不附體甚至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當地的看守們立刻把收到了信函的奴隸們都集中了起來，裝上了運輸車運到了這座城市邊緣的工廠里。
剛開始的時候他不願意離開勞動營，因為他聽過太多有關被運走的人實際上是被處決了的謠言。
不過很快，他被士兵押送到車站，見到了運送他們的那輛運輸車，就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要被處決掉的人，可不用刻意安排這麼體面的載具去運輸。雖然比不上那些大人物的專車，可這車看起來挺氣派，貝爾差點以為這是一輛旅遊車了。
和他一起被押送上車的人還有很多，人類、矮人、獸人都有，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車上還有其他的乘客——很多明顯衣著整齊，並非奴隸而是二等公民的人。
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接觸，兩波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因為那些二等公民都是從奴隸晉陞上來的，對於奴隸並沒有什麼排斥性。
迷迷糊糊地，這個獸人奴隸就和車上所有的人來到了這裡，一座秘密的機械工廠。
剛開始的時候這裡並沒有什麼大型設備，可是很快這個叫做貝爾的奴隸，就看出了這是一家什麼樣的工廠。
逐漸運送到這裡來的設備，都是用來生產彈藥的。
貝爾不願意為龍族生產彈藥，他甚至在心裡祈禱能有一個像貝克福德家族那樣的勢力出現，快點打敗那些惡龍！
可是他不得不在這裡工作，因為這裡的規章制度非常的嚴格，甚至規定了每天完成多少任務，才有資格吃飯睡覺。
更讓貝爾難以置信的是，來到工廠里的作為二等公民的工人也和他們這些奴隸工人一樣被一視同仁，只不過他們拿到的加班費和補助更多罷了。
乍看之下，這個秘密工廠和原先的勞動營沒有什麼兩樣，這裡有一層高牆，還有兩層激光電網作為牆壁，阻隔了所有試圖不走正門離開這裡的人。
而隔著兩層激光電網的外面，還矗立著幾座自動機槍炮塔，直接斷絕了所有想要逃跑的人的心思。
不過，除了沒有走出這裡的權利，貝爾發現這裡比勞動營要好上無數倍。
不但沒有看守們的肆意打罵虐待，而且如果超額完成任務，工廠還會定期提供各種各樣的罐頭食品。
奴隸工人們不會得到金錢作為報酬，所以罐頭食品就在這裡充當了一般等價物——這些罐頭不但可以用來交換一些別的東西，甚至還可以將其郵寄給遠方勞動營里的親人。
來到這裡的所有奴隸都是有家人和親屬的，並且掌握著一定機械技術的工人。
而他們被送到這裡的同時，他們的親屬也被送到了另一個相對來說條件較好的地方，被集中看管起來。
無論是哪裡，每日配發的食物都只夠吃個半飽，所以管理工廠的官員們鼓勵這裡的奴隸工人努力工作，依靠超額完成任務分到更多的食物，填飽自己和遠方親人的肚子。
另外，這裡還有完善的獎懲制度，每個人生產的報廢品不得超過烏洛波洛斯帝國的同類工廠的要求，如果超過就要扣除獎勵或者進行懲罰。
懲罰措施是積累起來，每周集中進行的。到了懲罰的當天，會在工廠里抽取奴隸工人，到家屬集中營里去參觀。
懲罰很公平，集中營會先公布哪個奴隸犯下了什麼錯誤，然後再對其家屬進行懲罰。
在這個制度下，工廠已經開工了接近十天了，已經有人因為自己的錯誤讓自己的兒子妻子受罰，也有人憑藉自己的努力讓自己的家人拿到了更多的食物。
貝爾就是比較配合的那類奴隸，他很快就認清了形式，逆來順受地開始了工作。
而今天，看起來也是沒什麼不同的一天。
「貝爾！」
看在他靠在牆壁上休息，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男人笑著走過來，對著他打了一個招呼。
這個略微有些發胖的人類男子，據說是羅蘭家族的一個遠親，因為羅蘭家族在十五年前剿滅貝克福德家族的戰爭中出了不少力，所以所有跟他們有關係的人幾乎都雞犬升天了。
比如這個男子，雖然跟羅蘭家族只有一絲血緣關係，也沒什麼突出的能力，唯一的優點就是聽話，結果便成為了這間工廠的負責人，也算是這裡地位最高的了，連警衛隊的士兵都聽他的調遣。
他從容地繞過旁邊一台不斷往複的機床，笑著拍了拍守在機床邊同樣有些消瘦的奴隸工人，走到了貝爾的面前。
「呃，先生！我只是有些累了，保證只休息一分鐘。」貝爾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被上級看到自己在休息，是一件比較讓人鬱悶的事情。更何況當這個上級掌握著工人全家生殺大權的時候，這種鬱悶會被無限地放大。
「哦，休息吧，沒關係！實際上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工廠負責人一臉笑意，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小盒被吃了一半的軟糖，直接全都丟給了貝爾。
對這個意外之喜，貝爾有些受寵若驚。對於他們這樣的奴隸來說，糖果幾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對方給了他這麼多，這無疑代表著一種獎勵和重視。
「謝……謝謝。」貝爾吞下一大口口水，接過了糖果盒，點頭對自己的頂頭上司致謝道。
「我來和你說一聲，下個月工廠準備樹立一些先進典型。」對方的臉上難得帶著幾分友善，絲毫看不出平時趾高氣揚的神色來。
這表情貝爾已經許久沒有看到了，因為他是奴隸，並且還是「野蠻的獸人」，一個在烏洛波洛斯帝國似乎並不受歡迎的群體。
「你已經被選中了，要繼續好好乾活，我很看好你的。」對方笑著拍打了貝爾的肩膀，對其表示了鼓勵。
「是！先生！」貝爾趕緊點頭，表示了自己是很配合的那種順民。
對方顯然也很滿意他的這種態度，靠過來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道：「繼續努力吧，家屬營那邊不久後會開辦啟蒙學校，我覺得你的兒女應該有資格第一批入學。」
「入學？」
貝爾睜大了眼睛。他的兒女年紀都不大，如果換成公民的話，現在差不多正是該進行啟蒙學習的時候。
然而貝爾是個奴隸，他本以為這一輩子他們也只能跟自己一樣當苦工，誰知道那些龍族竟然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
要知道，別說是公民了，就算是想要成為一類奴隸或者二類奴隸，目不識丁也是不行的。
「這都是龍皇陛下的恩賜啊。其實我聽說，偉大的龍皇陛下正在實驗一個新的項目，有關你們這些奴隸的。」那負責人顯然是一個很好的傳話筒，表達出了龍皇陛下對這些奴隸深深的善意。
他壓低了聲音，營造出一種刻意的氛圍：「其實不僅是陛下，就連很多龍族也認為，對三族的懲罰太過了一些。」
「他、他們認為對我們的懲罰太重了？」貝爾結結巴巴地問道，他覺得自己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如果那些傲慢的巨龍真的會這樣認為，那可能真的是神明或者先祖顯靈，來幫助他們這些可憐人了——可是，龍族壓迫三族已經幾十年了，真的會這麼容易就改變態度？
「是的，這就是這間工廠存在的意義，也是找你們來實驗的意義！」在貝爾一臉驚訝的表情中，對方說道。
看到貝爾還是有些不理解，他繼續笑著說道：「努力工作，為帝國的未來貢獻自己的力量，這就是一種救贖。」
說起這個的時候，這個工廠車間負責人的面容上帶著神聖的光芒，彷彿是一個尋循循善誘的牧師一般：「只要你們願意努力，就能有機會獲得寬恕，徹底洗清罪惡！」
貝爾顯然對這個說法沒有什麼興趣。可是這代表著什麼，卻不由他不正視了。
只要努力工作，自己的家人無疑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明白了這一點后，貝爾立刻點頭應承起來。
「我會努力工作的！謝謝，謝謝您，感謝龍皇陛下給我這樣一個機會！」沒什麼文化水平的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點頭哈腰對自己的上司開口承諾道。
而對方則拍了拍貝爾的肩膀，點點頭就走向了遠方。那裡的機器正在轟鳴，每一個人都在拚命地忙碌著。
就在這個地方，如此規模的彈藥廠已經有了第二座，很快這裡就會有更多的工廠出現，更讓人欣慰的是，裡面的工人便宜得讓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