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汝月站著不動不說話，小順子偷偷看她一眼，覺得她平日行事穩重，應該不會鬧這樣大的笑話，硬著頭皮又問了一次，「表叔，你看看，人都過來了，況且那個小宮女確實是沒有回太興殿，要不再問問其他人？」
「和你說了沒有，怎麽還不信，搗什麽亂呢，沒見表叔正忙著？」小董急著要轟人，好集中心思賭錢，朝著小順子瞪了一眼。
小順子原本就有些怕他，見狀，拉了一下汝月的衣袖，小聲說道：「姊姊，都問清楚了，說芳華沒有在這裡的，要不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汝月別無他法，只得點了點頭，跟著小順子走到刑事房門口，只是她越想越不對勁，於是直接回過身，又走了回去。
小順子在她身後喊了幾下都不見她回頭，只得又跟了上去。
汝月一直走到賭桌邊，她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看著眾人，這下子桌邊的幾個人都停下了手。
「我說是誰膽子這樣大，找宮女都敢找到刑事房來，原來是太興殿的汝月。」小董一眼就認出她來，老大不客氣的說道：「其實要問刑事房的事兒，問我們沒用，你該去問房公公才是。」
汝月沒有動氣，一雙黑漆漆的眼，靜靜看著這個長臉太監。
小董見她這副不依不饒的模樣，索性耍起無賴來，「要不，我們哥幾個替你跑一次腿，告訴房公公你找他，他一聽到你的名字，保准跑得比老兔子還快。」
汝月依舊沒有出聲，她看一眼桌上的賭資，然後解開背在身上的布包，慢慢從裡面往外掏銀子，一錠錠雪亮的官銀，在燈光下面透出誘人的光彩，等她摸出整整齊齊的五百兩，屋子裡沒人出聲了。
連小順子都張大了嘴巴，說不出半個字，太監和宮女的月錢差不了許多，就算是汝月的資歷老到些，也絕對不是可以隨手取出五百兩銀子的人，不過眼前的真金白銀，騙不得人。
「我只想問幾句話，不會讓你覺得為難的。」汝月輕輕開口說道。
「你確定只問幾句話？」小董慢吞吞的站起身來，他顯然是這裡的頭兒，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做主。
小順子站在汝月身後緊張的咽了口口水，不過心裡還是有些小得意的，平日他總是吹噓說太興殿的人都是太后親手調教，比其他宮殿的那些不知要高明多少倍，這會兒見汝月在表叔的氣勢之下仍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委實佩服，想想也是，天天在太后威儀下的人，會被太監的氣場壓住才是奇怪了。
「是，只是幾句話。」汝月見銀子的效果已經達到，才緩聲說道：「先問第一句，今天刑事房是不是抓了個小宮女？」
小董收起弔兒郎當的樣子，悶聲道：「是，不過不是我經手的。」
「那個小宮女是不是太興殿的人？」汝月聽到第一個答案時，已經心中有了底。
「說了不是我經手的，也就不是我盤查的，是不是太興殿的，具體叫什麽名字，這些都不是大事兒，我可以去幫你問一問。」小董邊說邊將桌上的銀子一錠錠收了起來，順手拿了一錠放在嘴邊咬了一口，眉開眼笑。
他忍不住感嘆道：「和你們這些服侍貴人的相比，我們刑事房真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你倒是個識眼色、知山水的人物，難怪房公公對你這幾年都念念不忘的。」
汝月覺得自己後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濕了，幸得這事兒只有自己知曉，旁人是看不出來的，她保持著鎮定的模樣，淡淡說道：「那麽，我再想問一問，那個被抓的小宮女是犯了何事？」
小董收銀子的動作一停，揚起一道眉毛來，直勾勾的看著汝月，忽而咧開嘴笑了笑，「你倒是句句都問在點子上，她是在昔時宮被抓的。」
【第二十五章昔時宮的秘密】
昔時宮位在太興殿的西邊，是處用青磚所建的舊房子，是個旁人不會輕易接近的忌諱之地。
汝月曾經對芳華說過，在附近走走都行，有些地方卻是需要避諱的，昔時宮就是她警示過的地方，別說是芳華，連著汝月自己都從來沒有去過，在宮裡，只有恪守宮規、安分守己的人，才能活下去。
芳華為什麽要去哪裡？
這一刻，汝月很想抓著芳華問一問，明明都關照過的，芳華平日里也不是個好奇心很重的孩子，為什麽要違背她的意思，偏偏去了昔時宮。
「人是在昔時宮被抓的，我卻沒有在現場，不過看她那時被關押的樣子，不像是單單誤闖了昔時宮。」小董倒是個爽利的性子，收了銀子就說了該說的，當然不該說的，汝月一句也沒問。
汝月抬起眼時才發現，小順子還有那幾個賭錢的都已經無聲無息的退出屋子去了，不該聽的秘密，明哲保身的人都知道少聽為妙。
「銀子我收了，問題也都回答了。」小董眯了眯眼又道：「我想，這份銀子你或許是白花了，一個小宮女折在刑事房，沒有人會過問，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才好。」
「多少錢？」汝月開口問道。
「什麽多少錢？」小董有些明知故問。
「多少錢才能讓我見到她？」汝月覺得心口有股難得的衝動，這些年，她以為自己的性子早被宮裡繁瑣又規矩的日子慢慢打磨平了，她明哲保身，她不管閑事，她自掃門前雪，可這些都在今晚統統被打破，她只想要見到芳華，然後儘力保住芳華的性命。
「銀子誰都想賺，我也不例外，不過我勸你死了這條心，白白花銷掉你的所有，不過是見上一面，你無法救她生天的。」
小董將幾顆骰子放在手中拿捏著，「我看在小順子的面上再提點你幾句，她犯的事情太大，你別把自己也跟著搭進去了。這兩句話是我白送給你的，我看你也是個識大體的，在宮裡熬到這個年紀不容易，你說是不是？」
「多少錢才能讓我見到她？」汝月重複的只有這一句話。
小董搖了搖頭，「不是錢的問題，我說了這麽多，你怎麽還是這樣認死扣、鑽牛角尖呢？她犯了事，旁人見不到她，便是我也見不到，就算我想幫你一把，賺些外快，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汝月站在那裡，也不退也不進，心中細細盤算著，昔時宮是宮中的禁忌之地，入宮來的宮女都會被告知不許靠近那裡，她也和芳華說得很清楚，只是卻從來沒有人因為接近昔時宮而被抓進了刑事房的，小順子的表叔口口聲聲說的「犯了事」，到底是什麽事？芳華啊芳華，你最是乖巧伶俐的，怎麽能夠闖下這般的大禍
「你先回去吧。」小董不知是收了錢，還是看在小順子的面子上，始終好聲好氣的，「回去睡一覺就想明白了，她不過是還有個你在惦記，有些人從此就不見了，這在宮裡也是尋常的。」
汝月知道自己再堅持也得不到回應，對著人欠身行了個禮，慢慢轉身要走。她知道小順子的表叔說的也句句在理，過去不是沒有人接近過昔時宮，不過那些接近過的人或許都已經折在宮裡了，那些人是生是死，又有多少人會計較？如果不是自己，芳華失蹤後，大概不過是敷衍的尋一尋，還會有人再提起嗎？想一想怕是沒有的。
「等一等。」都走到門口了，小董忽而出聲喊道，汝月轉過身來，不言不語的看著他，小董拍了拍後腦杓，「看在你也算是仗義的分上，我去打聽打聽，若是有戲，你準備好銀子，手邊現錢不夠的話，珠寶首飾都可以折價，若是沒戲，你也不用天天往這邊跑，小順子會帶話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