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殘耳的少年
微風徐徐,如母親溫柔的手,撫去了這伏秋的燥動;輕輕的越過田間,帶起一片片金浪;帶著綠點的葉子,離了母樹,呼呼然打著旋兒,跟著風跑了。
風中傳來陣陣狗吠聲,遠遠的就看到村莊的炊煙,在霞光的宣染下,如同夢幻般,平靜而又安然。
紅多拉著平板車,沿著稻田的夾道緩緩而行。
真真是讓馬悲憤啊,堂堂的汗血寶馬,跟了個這麼個不著調的主人,做什麼不好,偏偏拉著個這麼破舊的板車,到處晃悠,太不符馬的身份了。不能跑不說,拉個車還不能顛了,每走上一步都是煎熬,本馬的馬生應當是在草原上,帶上一群雄壯昂揚的公馬,過著那追風踏燕的快意馬生……哎,明明是一身白亮亮,油光光的馬,偏要叫什麼紅多,真真是悲催的馬生。
啊啊,主人這會肯定又醉了,那好酒怎麼的,也給我這勞苦勞累的人,哦,不對,是馬兒來兩口,那得多得勁兒……
「咔——」
車輪撞在夾道上的石頭,破舊的板車沒能受住那股子拉扯的力量,散架了。
「啊——,紅多,真是混馬!」小小少年左手捂著臀,右手抱著個精緻的酒壺,歪歪扭扭的站了起來。少年誇張的揉了揉腰,一巴掌拍在馬臀上,「走個路都看不好,今晚的老參沒收了。」
紅多打了個響鼻,蹬了蹬前蹄,表示了對無良主人的不滿。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身普通青灰布衣,烏黑的頭髮簡單的束起;少年攏了攏垂在眼角的髮絲,抬起頭;俊秀如玉般的臉透著微紅,細長的眉帶著幾分英氣,不似女兒家嬌柔,也沒有大佬爺們的粗獷;水汪汪的雙眼帶著幾分微醺,似是被摔下車來受了委屈;挺翹的鼻子,薄唇大概是飲酒的原故,嬌艷而又冷然。
少年施施然將破板車卸了,跨上包伏,縱身上了馬;髮際飛揚,被風高高帶起,露出了缺失小半的左耳;自下而上,耳輪隔掉了一大塊;一枚紫色的耳釘穿過耳垂,顯得少年妖異冷清。
『』紅多,走吧。」
田間的農民剛收了鋤具,陸陸續續往村子里走。
「李叔,剛剛那個公子會宿在村子里么?」年輕的漢子背著鋤頭,三五步追上了老者,「這天都快黑下來了,再往前走可就是龍塘坳了。」
老者用鋤子鉤了鉤夾道的石頭,將其填進邊緣底矮處,漢子隨手鋤了塊草皮蓋上,又重重的踩緊了。
「你啊,沒看到那小公子配了劍么,想必是個膽大的。他若願意留,村子里誰家沒能收出間房,也不差這一頓飯。」
「那是,現在大傢伙總算是能吃個飽飯了。」
「是啊,有慕容大將軍鎮邊,老百姓總算能睡上個安穩覺。現在太平了,這兩年雨水又好,今年定又能大豐收。」老者收攏了道上破碎的木板,「這兩輪子你拿家去,鋸些新板子釘好了,這收糧拉糧也省把子力氣。」
「哎,釘好了我幫你拉糧去。」漢子高興的提起車輪子。
「走吧,歸家了,明天又是個好天兒;再曬上兩天,這些稻穀得趁著老天爺給臉,趕緊收家來。」老者捆了木板背上,晃晃悠悠的走了。
夕陽的餘輝從天際隱去,天沉沉暗下來,東方的星辰還未亮起,啾啾的蟲聲四起,村裡的燈火以然亮起,雞鴨回籠聲漸漸靜了下來,孩童歡笑聲遠遠的傳揚開,安祥而寧和。
澹臺清雲嘴角露笑:「紅多,走吧,我們不進村擾民了;再往前走走,到龍塘坳歇腳,我這裡還有好酒,今晚上陪弟兄們喝上兩盅。」
紅多興奮的揚起馬蹄,踏踏兒急跑起來,一轉眼,就越過了村子,風馳電掣般往龍塘坳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