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起花落（一）

進村的路乾淨平整，兩旁溝壟上種了不少的棗樹，矮矮的還未掛果。再往裡，低矮陳舊的泥坯房不知修葺過多少次，舊而不破。村落不大，也就二三十來戶人家，不見誰家有新房。

經年的戰亂早已經掏空了國庫，高高在上的帝王都勒緊了腰帶，過了幾年節衣縮食的日子，更別說最底層的百姓，連年招募的兵丁，一年比一年沉重的賦稅；大半的壯勞力都上了戰場，留下的都是老弱婦孺，吃糠咽菜勉強填飽肚子，能在殘酷的戰亂中活下來，都是本事，還得祈禱別有天災人禍。

平和村是錄屬平陽城下的小村落，平陽城往北百里就是平遼要塞。當年北靖攻入平遼要塞，燒殺搶掠，以至平陽城周遭百里荒無人煙，田地荒廢雜草叢生。平和村現有的二三十人家，是大將軍慕容皓收復了平遼要塞后，發出告示，讓流離失所的百姓重建家園，開墾荒地，並減免了賦稅，才來到這裡安家落戶。

戰亂平復才剛兩年，老百姓勉強能填飽肚子，尚未有餘錢修建新房，一家人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再有兩畝地，可以種上些糧食，不圖大富大貴，能圖個溫飽，總比在外流浪且風餐露宿強。

花凌落牽著丫丫，跟在小胖子身後，小胖子背上的肥肉隨著他走動一抖一抖，那粗布的衣服都感覺要兜不住，無法想象他是怎麼吃成這個樣子。

「大哥哥，到了，這就是我家。」小女孩鬆開花凌落的手，三兩步越過小胖，輕輕的推開半掩的門。

那門陳舊得似乎下一刻就會掉下來，大概是之前久久無人居住發霉腐蝕了，門上條條框框的訂了好幾塊板子。小小的院落很簡單，也很整潔，不多的農具依次擺放，掉邊的簸箕架在兩條高凳上，曬著金黃的玉米；一隻老母雞被關在角落的籠子里，咯咯叫著正四處找食的孩子。

二個房間，一間小廚房。小廚房很簡陋，二個灶台二個鍋，一個大水缸，一塊砧板，一把磨得反光的菜刀，兩個菜勺。小灶上的鍋正冒著熱氣，發出淡淡的米香。花凌落吞了吞口水，用力的擰了擰肚子，把那飢餓感稍稍壓下。

小胖子幾步跨入廚房，在水缸后拿出個小木盆，舀上水，端給了花凌洛。「你先洗把臉，爺爺去園子里揪菜，一會就回來。」

「謝謝。」

胖子從房間里搬了三個小凳，遞給花凌洛一個，自已帶著妹妹在那簸箕前坐下，慢慢擰起了未剝的玉米。

「哥哥，爺爺又煮了什麼好吃的？」小女孩悄悄的問胖子，「我還能再吃一點點么？」

「能，一會爺爺回來給你煮雞蛋。」

「?，太好了，有雞蛋吃，大哥哥，我們有雞蛋吃。」丫丫高興的跳起來，圍著簸箕轉了圈，復又拉著花凌落的?子搖晃。

看著高興的丫丫，花凌落心情複雜。當年母親還在的時候，哪怕大齊戰事再吃緊，家裡的用度也未曾有過變化，一日三餐從沒斷過葷腥；母親走後，自己被趕出了無夢山莊，仗著身上有銀錢傍身，過得也算是逍遙；在流淑河醉生夢死的過了幾年，混到今日，才發現自已原來一無是處。

房間後面響起開門的聲音，丫丫耳尖，「大哥哥，爺爺回來了。」

滿頭銀髮的老者，提著小菜籃子，從那狹窄的後院踱了出來；全是補丁的粗布衣裳洗得發了白；飽經風霜的眼睛透著精神。

「老丈，打擾了。」花凌落向老者恭身至歉。

「無防。」老者擺擺手，「公子坐吧，屋室簡陋，公子將就。」

「多謝。小子花凌落。」花凌落再次向老者行了一禮，「大叔貴姓？

「貴姓不敢當，敝姓李，村子里的後生都叫我李叔。」

「李叔，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您吩咐。」能得老者留飯，花凌落很是感激。

「不急，不急。」老者微笑著，「有什麼事一會再說，把肚子填飽才是重要。」

「爺爺，爺爺，我要吃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