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4章 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人民……」
賀寶平聽到陸濤的保證，嘴角露出笑容，喃喃一句后，雙眼失去了光彩，漸漸閉合，緊握著陸濤的手緩緩鬆開，跌落在了病床那雪白的床單之上。
「寶平兄！」
陸濤聽到這一聲，眼角抽搐了一下，慌忙呼喚道，可是無論他如何聲聲呼喚，賀寶平卻都已是再無任何回應。
「寶平！」
「寶平……」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紛紛圍攏到了病床前，不斷的呼喚著，可是，無論眾人怎樣呼喚，賀寶平都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神態安詳的閉著雙眼。
方可淚如雨下，梨花帶雨，撲在了賀寶平的身上，連聲哽咽。
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們做到了少年夫妻，卻失去了老來伴的可能，無盡的悲哀籠罩在方可的心頭，甚至，她都有一種想要隨賀寶平而去的心緒。
賀思建這時候也終於趕到，推開門看到這一幕的剎那，淚水也奪眶而出，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最後全都哽在了喉頭，變成了悲愴的嘆息。
所謂英年早逝，不過就是如此！
這是他多麼看好、又多麼寄予厚望的年輕人，但只可惜，造化弄人，天不假年，殘忍無比的在其風華正茂的時候，帶走了他的生命。
賀老爺子緊緊握著賀寶平漸漸僵直冰冷的手，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只覺得胸腔里像是堵著千萬重山巒一樣，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了，他想要哭泣，可是卻一滴淚也淌不出來。
這是他最疼愛的孫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好像不久之前，還在他膝下承歡，怎麼著忽然間，就這麼撒手人寰，如果有的選擇，寧可用自己的命，去替賀寶平。
「外公，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裡痛快些。」
而在這時，陸濤看到了賀老爺子的樣子，急忙快步走到賀老爺子的身邊，緊緊抓住了賀老爺子的手，哽咽著喃喃道。
賀老爺子抬起頭，看著淚眼婆娑的陸濤，瞬間悲從中來，用力抓著陸濤的手，在陸濤的身上頓了頓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那已經堵在了嗓子里的悲傷情緒，淚如滂沱雨下。
陸濤慌忙蹲下來，緊緊的抱住了賀老爺子。
賀老爺子失聲痛哭，就像是個沒著沒落的孩子，心中的所有悲慟，在這一刻，盡皆爆發了出來，面頰上的每一道溝壑，都盛滿了悲慟難當的淚水。
賀思建看著這一幕，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能哭出來，總比把淚水藏在心裡好些。
悲慟需要有渠道宣洩出來，否則壓抑在心中，會讓人無法從悲傷中走出。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賀老爺子才算是止住了哭聲，但拒絕了眾人讓他去休息的提議，而是繼續留在了病房中，要陪賀寶平最後一晚。
賀思建無奈，只得允許，讓陸濤和賀寶瀾陪著老爺子。
這個節骨眼上，如果賀老爺子再有個好歹，那真就是賀家不能承受之重了。
梅旖旎也得悉消息，從外省風風火火趕回，在陸濤的示意下，陪在了方可的身邊，寬慰著方可那顆破碎的心。
【賀寶平離世！】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這麼大的事情，消息傳開后，立刻在京城迎來了軒然波瀾，叫無數人唏噓感慨不已。
幾乎所有人的腦海中，都不由得浮出了四個字——【天妒英才！】
賀寶平可以說是年輕一代中最為耀眼奪目的一個，甚至沒有之一，而且這不止是所有人公認的，所有人也對其是極其的敬佩，不止是因為位置高低，更因為賀寶平的心氣。
五年飲冰，五年沐沙，再加上這些年的辛苦，十數載光陰都在苦寒邊疆度過，試問有幾家的子弟，能有賀寶平這樣的堅韌和抱負。
尤其是賀寶平這與古老極為重合的履歷，不少人心中對其都曾有過一些猜測，覺得賀寶平未來的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
可誰能想到，賀寶平年紀輕輕就罹患絕症，就這麼便撒手人寰，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所付出的一切辛苦，全都付諸東流，化作了泡影，大好前途，也就此消散成空。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便是如此。
同樣的，所有人意識到，這是對賀家的一次重大打擊。
雖然說，賀寶平罹患絕症的消息之前便傳出來了，可是，只要賀寶平在，希望總未斷絕，現而今，人去了，必然會帶來一場打擊。
不過，賀家也算是運氣好，這兩年，除了賀寶平之外，還多了一個陸濤，雖然還不如賀寶平那樣的耀眼，但總歸在年輕一輩中也算是比較出挑的存在。
所以雖是重創，卻不會傷及本源。
但毫無疑問的是，從這一刻開始，所有的資源，都會傾斜到陸濤的身上！
諸多形勢，都會發生一些全新的轉變。
……
一夜悲痛。
清晨時分，轉運車趕來，將賀寶平的遺體接去了七靈山殯儀館，停靈三天，陸濤作為家屬，在靈堂接待前來弔唁的親朋故交。
賀老爺子也要跟來，但最終還是被陸濤勸了回去，叮囑梅旖旎陪著老人家。
靈堂剛收拾好，便有許多人穿著黑色服裝趕來，在莊嚴肅穆悲涼的哀樂聲中，或向其鞠躬，或默哀行禮，至於獻上的寄託哀思的花圈，數目更是極為驚人。
而就陸濤所見，這些花圈，並非是沖著賀思建的緣故，更多的，還是因為賀寶平本身的為人和成就。
就在陸濤與賀思建一道接待前來弔唁之人時，忽然有人快步進來，附在賀思建的耳畔，低低說了幾句。
賀思建目光立刻變得凜然，向陸濤與方可使了個眼色，三人便向外迎去。
走出去后，陸濤便看到，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人，帶著兩人扛著花圈而來，看到花圈上的輓聯內容，以及那耳熟能詳的落款剎那，陸濤目光立刻微凜，旋即，鼻子發酸，眼眸中更是布滿了自豪之色——
五年飲冰，勞苦功高，鞠躬盡瘁，仰無愧於天！
五年沐沙，德仁功偉，風範長存，俯不怍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