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化繭成蝶

在眾人不解地目光下，李不凡放下了舉起的手，直視張老三許久后，終於開口：「是否我用金胖子的賭術勝過你，你便親口認輸？」

所有人都將視線聚集在了張老三臉上，張老三本來略帶笑意的老臉卻瞬間僵住，內心狂吼：「他怎敢！好大的膽子！我都已經主動給他台階下了，他這是要幹嘛，難道真的要魚死網破才罷休么，真是氣死老夫了！」

不提張老三，其他人又如何不是同一想法呢，只是他們卻看錯了這李不凡的原則，應該說是高進的原則，對於高進來說，這賭桌上輸贏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享受這賭局的過程，輸贏只是次要，畢竟他已經見慣了賭桌上的沉浮起落，而越有挑戰的賭局對他來說的吸引了便越大！

在原先的世界中，正是高進有著這不斷挑戰，不斷去盡心竭力地嘗試，享受這一切的過程，精益求精，這才使得他能攀登上賭界的頂峰，享譽世界！

「哈哈哈！好，既然你這般說了，那老朽便同你賭這一局又何妨，年輕人，但願你不要從此一蹶不振才好！」張老三怒笑道，他已經很久沒這麼憤怒了，自從他雄踞大楚賭榜第二這幾十年來，今日還是第一次，心中屬於賭術高手地熱血竟破天荒地被激起！

就在那一瞬間，張老三心中彷彿放下了名利的包袱，不再去在意絕技被人學去，轉而全身心投入了接下來的賭局，他不再是十幾年來盡心保住地位的張老三，而是蝴蝶門的掌門人，一代賭界豪雄！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停滯不前的賭術境界竟悄然提高了一絲絲！

「出手吧！便讓老夫見識一下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到底有何本事來大放厥詞！」

說著張老三便順起了賭桌上的骰盅，彷彿狂風暴雨般地瘋狂搖動起來，眼中閃過無盡的戰意！

「好！」

李不凡此刻不禁為張老三的豪雄之姿喝彩，竟不自覺拍了一下桌子，然後轉而拿起骰盅，心神沉入其中，腦海中浮現出不久前胖子的一招一式，手上的動作也隨之向腦中的記憶靠攏！

一股肅殺的氣息籠罩著整個至尊賭閣，凝而不聚，緩緩散發，窗外原本停留在桂花樹上的歡叫的喜鵲此刻彷彿被驚起，展開了翅膀向著遠方逃離！

在看閣內，觀戰之人都一眼不眨地望著正在瘋狂陷入自己世界的兩人，眼中的震驚之意再也掩蓋不住，似乎從未見過如此精彩的賭局，這是能載入大楚賭界的一戰，而他們則有幸成為這場驚天一戰的見證者！

張老三的眼中的神光越來越盛，彷彿能看透自己骰盅之內的狀況，沒有「十八蝴蝶手」前十七式的絕美，反而充滿了壓抑，整兒骰盅不再是若蝴蝶般翩然起舞，而是慢慢地蠕動，沒錯就是蠕動，就像是一條醜陋的臭蟲！

張老三額頭上的銀絲，隨著體內力量的大量流失，有了一絲濕潤之意，可惜卻無法撼動他的心神，他的心神早已沉浸在了骰盅內！

盅內，骰子的碰撞之聲顯得如此嘈雜，卻富有規律，彷彿蟲兒死前的低鳴，那般壓抑，一股股腐朽的氣息從其中散發出來，這是一種死亡的意境！

而一旁的李不凡，手上的動作已經快成了殘影，他發誓這是他所能用得最快手速了，然而骰盅卻格外地詭異，這手法同先前的金胖子簡直如出一轍，仔細瞧，卻又有一絲差異，但卻說不出哪裡不同來！

隱隱約約間，彷彿能看見一座高峰聳立在天穹，恍惚間卻原來是黑色的骰盅，盅內卻顯得無比的詭異，最令人震驚地是從裡面竟聽不到半點的聲響！

「骰子的聲音呢？」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就只有金胖子一人正炙熱地看著前方施展著自己手法的李不凡，看著這熟悉的手法，卻透露出一種不同於金胖子的風格，就似被李不凡賦予了他個人的意志與生命力一般！

閣內，肅殺之意越來越濃，便是觀戰之人的呼吸都不自覺急促起來，像是被氣氛壓製得不能正常呼吸！

這一刻，張老三與李不凡眼中那鋒芒凝到了極致！只見張老三大聲吼道：「化繭成蝶！」在這一刻，原本蠕動的臭蟲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隻從蟬蛹破開，展翅高飛的花蝶，就像是眾蝶之王飄揚與萬花叢中！

李不凡聽聞張老三的聲音沒有一絲慌亂，手上卻穩如泰山，參天聳立，笑看風起雲湧，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砰！砰！」

兩聲骰盅落下的巨響爆開，紅梨木所制的賭桌，平滑的桌面上竟有一條條龜裂的裂痕不斷從兩個骰盅向對方蔓延，但卻沒有毀壞骰盅本身，一股股震蕩力道不斷向著對方傳去，久久不能平息！

最終李不凡向著張老三的裂痕卻停留住了，只是張老三的裂痕卻延伸到了李不凡骰盅的底下！

韓缺心中狂喜，挑釁地瞧了金胖子一眼，眼中的含義不言而喻，這是獲勝者對於失敗者的炫耀！

胖子卻嘆了口氣，他一早就知道李不凡勝不了，畢竟自己的手法才剛剛成型，如何能壓過千錘百鍊的「十八蝴蝶手」最後一式呢！

張老三此刻心中卻沒有了任何的得意，他察覺到了自身賭術的精進，就像是最後一式「化繭成蝶」一般，彷彿自身經過了一次升華，他終於知道為何十幾年來為何毫無寸進，彷彿整個人大徹大悟，對於名利卻失去了先前的看重，反而反省起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張老三的思緒不知不覺竟回到了當年他還是一名小學徒的時候，當初他跟在師傅的身旁，手裡玩耍著各式各樣的賭具，沒有名與利誘惑，終日跟著師傅學習賭術，立志將蝴蝶門發揚光大，每天孜孜不倦地向師傅請教著，然後一次又一次地苦練、苦練、再苦練！

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卻十分充實，直到師傅逝去，在別人的重金之下他踏入了賭界，憑藉師傅調教的賭術贏遍大楚無敵手，除了十年前被那賭榜第一擊敗！

那時他曾問師傅：「為何您擁有這般高深的的賭術卻還要忍受著清苦的生活？」

師傅笑著回答：「我學賭僅僅是享受那底牌掀起的那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瞬間，若是夾雜了名利那便有違我學賭的初衷了！」

當年的他自然不懂，然後這幾十年來被蒙住了雙眼的他仍舊不明白，直到今天，他彷彿大徹大悟一般。曾幾何時，他便如同這金三一般對著賭充滿了熱情，對於賭術有著無限的可能，直到後來他在名利下迷失了自我，失去了對賭的熱愛，以致於他賭術停滯不前！

收起自己的回憶，張老三思緒回到了現實，有時候善惡僅在一念之間，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賭道上已經走了歪路，這使得張老三看向了了金三，眼神複雜，一分懷念，兩份欣慰，最後的七分卻是悔意！

或許處於彌補，他沒有開盅，反而看向了李不凡道：「不如此局算是平手如何？」

聞言，在場之人都一驚，這還是咄咄逼人的老三么？要知道眼前之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局面一片大好，若是平手，那先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費了么？他們都死死地盯著張老三那蒼老的面容，想瞧出一絲異樣來。

可惜，張老三已經不再是先前的那個他了，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有些人的頓悟卻是只要短短的一瞬間！

要說在場最不可思議的當屬這韓缺，別人不知道，難道他還不清楚張老三的性子么？這是一個視名利重過生命的傢伙。看著眼前自己的師傅，他再次確認道：「師傅，你在說什麼，你在說笑吧！」

張老三沉默了，但顯然沒有改口的意思，對於這徒弟的野心他老早就明白，只是當時他注重名利，二人相互利用罷了，只是此刻他卻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韓缺眼中寒光一閃，猙獰道：「師傅，您不忍心打壓小輩，那便讓徒兒為您開盅吧！」說著便在張老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揭開了盅，只見三個一靜靜的躺在其中！

張老三心中閃過一絲怒意，想一巴掌扇過去，但最後還是忍住了！韓缺這徒弟平時雖然對自己尊敬，但那是建立在他要實現自己野心的情況下，今日顯然是他野心能否實現的攸關之局，想起這幾年來的師徒之情，張老三最終嘆了一口氣，沉默了！

「且算是我容忍你最後一次吧！」張老三在心中對自己說道，然後便不再看此處，將頭轉到別處！

「哈哈哈！三點，最小的數，金胖子，現在你還有何話說？趕緊大聲認輸吧，我洗耳恭聽！」

金胖子聞言，也沒有拒絕，經過今日的一波三折，對他來說輸贏反倒是沒那麼看重了，反倒是今日收穫了李不凡與楚驚雲這兩個兄弟的情誼令他欣喜，正當他要開口，卻被一隻白皙的手拉住了衣袖！

「我們還沒輸！」說話的正是李不凡，不知不覺來到胖子身前，然後他看著胖子笑而不語。

「額！」

胖子摸不著頭腦，疑惑不語，這事實不是明擺著么？

「相信我，你就打開它！」李不凡指著骰盅道。

望著李不凡自信的笑容，此刻卻充滿了別樣的魅力，不得不承認，胖子覺得自己都被這情緒所感染了，他也笑了，而且笑的那般洒脫，再也沒有了輸了的遺憾！

「雖然知道是輸了，但你的努力成果，終究是要瞧上一瞧不是么？」胖子欣然道，然後走近賭桌，緩緩地開啟了骰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