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他事吧,何雲炙都可以對她睜一眼、閉一眼,唯獨這件事不行,「我說過你幾次了,爹娘的一言一行直接影響到孩子。何夏讓你慣得越來越沒樣,且不說大家閨秀的端莊,坐都坐不正,倘若嫁入夫家豈不淪為他人的笑柄,當爹娘的被罵幾句無所謂,但這關係到何夏一生的幸福。」
奈嘉寶癟癟嘴,深鞠躬道歉,「我錯了,夫君,下次不敢了。」相伴十八載,奈嘉寶則屢教不改十八載。
「不過、不過我都嫁出去了,而且還嫁給身手好,又帥又聰明又知道疼人的文武狀元郎。我想吧,何夏應該也能嫁出去。」奈嘉寶如今也學會溜須拍馬這一套。
「莫非你忘了我當年因何故娶你?」
「記得、記得,你不小心吃了春藥,迷迷糊糊跳入我家客棧,特禽獸的,霸佔了黃花大閨女的清白,也就是我……」奈嘉寶說著說著,似乎有所醒悟,她眯眼一笑,拍拍胸脯道:「大不了照你這樣再給何夏找一個,春藥我來準備,厚厚……」
何雲炙緩緩闔起雙眸,他遲早會被奈嘉寶逼瘋。
奈嘉寶見何雲炙進入沉默狀態,躡手躡腳走到夫君身邊,甩了甩何雲炙手臂,「你不說話我就肝顫兒。莫氣惱了啊,我保證再也不寵著何夏了,從今往後,對她視如仇敵,即便她叫我娘,我都不搭理她還不行嗎。」
何雲炙剝掉她的手指,怒指牆壁方向。老規矩,面壁思過一時辰,話說奈嘉寶也被罰了這多年,居然毫無長進,真乃奇女子也。
奈嘉寶嘟起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牆邊,腦門抵在牆面上,嘿嘿,這樣站比較省腿力。可罰站還不到半個時辰,「何雲炙,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她故技重施。
何雲炙依在床頭閉目養神,充耳不聞。
「昨晚還在床上叫人家嘉寶、嘉寶的,嗚嗚,無情無義的淫賊,嗚嗚……」奈嘉寶嗚咽假哭,使出何雲炙最怕的殺手鐧。
何雲炙眯起眼,正因為他容易心軟,才越發寵壞了奈嘉寶,但如今局勢緊迫,危機四伏,兒女的安全最重要。
「北獄山天煞魔要用你的血祭奠他爹亡靈,天煞魔眾萬餘人,此事非同小可,你為何就無一點緊迫感?」何雲炙蹙起眉,天煞魔得知奈嘉寶的爹正是當年毒害他親爹之人,頒布江湖追殺令,勢必生擒活捉千毒草。
「有你在身邊,我就是不覺得害怕啊。」奈嘉寶這些年經歷過不少波折,三五不時便有不明人士追殺她或要求她解毒治病。然而十八年來,何雲炙總是帶她順利脫離險境。即使奈嘉寶再沒心沒肺也不忘逢年過節拜拜神明,有幸嫁給何雲炙,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何雲炙輕嘆口氣,今時不同往日,天煞派由一群無惡不作的三教九流組成,勢力遍布五湖四海,他們未必能躲過這一劫,他最放心不下的正是一雙兒女。決定將兒子何尚送往少林寺乃經他深思熟慮,少林乃武林至尊泰斗,天煞派又與少林有些交情,天煞魔自會給出三分情面。
奈嘉寶偷偷扭頭,察覺何雲炙躊躇不安,於是她壯著膽子靠近何雲炙,蹲在他腿邊蹭了蹭,「何雲炙你答應我一件事,要是我被壞人抓走,不用你來救我,好好活著,我是說真的。我知曉你這些年過得很辛苦,奈嘉寶能活到今日全托你的福,早就賺到了。」
何雲炙抽回思緒,鮮少見妻子這般溫柔。何雲炙順了順她的頭髮,奈嘉寶就是這般令他愛恨交織,愛她的率真、恨她的率真,「莫胡思亂想,沒有你夫君闖不過去的難關。」
奈嘉寶篤定地應了聲:「我真愛你,何雲炙。你說怎麽搞的,咱們過了快二十年了,我還是愛你愛得死去活來。一日見不到你,心裡便特不踏實,連飯都吃不下。」她吸了吸鼻子,「說實話,娶我後悔不?」
何雲炙似笑非笑地揚起唇,眸中泛著幾縷柔光,「十八年前,我在牢獄中已表明心意,即使再過十八年,到死,依舊如此。」
奈嘉寶立刻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她抬起一雙淚眸,久久注視何雲炙,歲月不但未摧殘他英俊的臉孔,甚至雕磨了僅存的那一點稚嫩,如今的他更具穩健成熟,帥得咕嚕嚕冒泡。
「你越長越好看,我卻越長越丑,嗚嗚……」奈嘉寶的情緒說來就來,不免傷心大哭。
何雲炙彎身將她抄起,抹去她眼角的淚珠,不由嗤笑道:「你都多大了,還是說哭就哭,也不怕孩子們笑話。」
「笑話啥?還反了他們了!」奈嘉寶帶著哭腔耍恨。
何雲炙但笑不語,他媳婦就是長不大的孩子,早就認了。
「你還愛我嗎?」
「嗯。」
「那我好看嗎?」
「嗯。」
「那你誇我兩句唄,好久未誇過我了。」奈嘉寶眨了眨淚眼,何雲炙哪一點都好,就是話少,更別提甜言蜜語了。每次都得她自己提要求,大夥給評評理,臉皮薄能行嗎。
果然不出所料,何雲炙不自然地撇開眸,「老夫老妻了,心照不宣。」
「你少跟我咬文嚼字的,咱聽不懂。」奈嘉寶湊到他唇邊,大大方方地親上一口。
何雲炙則顯出尷尬的神情,嘴角卻微微上揚。
奈嘉寶就喜歡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逗人模樣,她也不分場合、地點,先撲倒再說。
「莫鬧了,先說正經事,既然何夏已剃掉頭髮,那先將兩個孩子一同送往少林。待何夏頭髮蓄長,咱們再去接她如何?」
「不好吧,少林寺全是男子,萬一真碰上個不負責的淫賊,咱閨女太吃虧了啊。」
「少林寺乃清修之地,僧人謹守清規戒律,你又瞎編排。何況這樁親事並非十拿九穩,雖說是娃娃親,但廖家長子的秉性、脾氣還有待觀察。」
提起廖家,那還要追溯到十年前,當時何雲炙攜一家三口躲避千毒草捕殺令,無意中救下一名中年商人。富商對何雲炙感激不盡,磨破嘴皮非要定下這門親事,何雲炙不願隨意決定女兒親事,所以刻意強調他何家無權無地,四處漂泊,而後婉言謝絕之。
但富商跟了他們幾百里地,乃至用人格承諾,定會善待何家小女。何雲炙見富商誠心可監,經思來想去,最終應允了這樁親事,兩家交換信物,立字為據,待十年之後,何夏與廖家長子喜結連理。
奈嘉寶伸出五指在何雲炙面前晃晃,「既然你都想好了,還問我意見做啥?」
「自是唯恐你抵達少林之後,口無遮攔講出何夏乃女子之事。」
「我有那麽笨嗎我!」奈嘉寶相當不服。
何雲炙認真地點點頭。
奈嘉寶眯起眼,「我這張嘴啊,以後只做兩件事,一是用來吃飯,二是嘛……」
何雲炙挑起眉,只見奈嘉寶張牙舞爪,餓虎撲食般將自己壓倒在床,「別這樣,嘉寶,孩子們在門口……」
「爹娘不那啥,哪來的孩子,孩子不那啥,哪來的孫子,你不是常說,子不懂事,爹娘之過嗎,爹娘當然要起到帶頭作用啊。」
這都哪跟哪。
奈嘉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吻何雲炙的耳垂,何雲炙頓感渾身一陣酥癢。話說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奈嘉寶正處於如狼似虎的階段,那他就從了吧,呵。
屋外。何夏側耳貼在門縫上,剛準備探聽屋內動靜,卻聽門板內側與耳孔之間傳來一道撞擊聲,由此證明,爹的態度很不友善,顯然警告她滾遠點。
「何夏、何夏……」何尚乖乖蹲在庭院中,遠離行徑猥褻的姊姊。
「幹啥?未看我忙著嗎。」何夏鍥而不捨地繼續偷聽,不由犯嘀咕,「完蛋,我怎麽聽著也要把我送少林寺去呢。」
聽罷,何尚滿意地微笑。他注視姊姊晶亮的禿頭,眼中劃過一道狡黠,太好了,如此一來,何夏只得陪他去少林寺修行,雖說姊姊愛耍霸道,但是他自打一出生便從未離開過姊姊,話說方才他不出聲,就是故意的,嘿嘿。
何尚的個性隨了親爹何雲炙,外表看去儒雅內斂,其實心思慎密、蔫主意特多,武功自然也不差,平日那是讓著何夏。再者說,他活了十七年,接觸過的女子只有娘和姊姊,娘比姊姊更不講理,可爹總是讓著娘,有好吃的、好喝的肯定少不了娘那份,似乎只要娘高興,爹也樂在其中。據何尚初步斷定,天底下的女子應都是這般,易怒、暴力,窩裡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