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午夜夢回,焦棠醒來得到時候大汗淋漓。
她因撞見玄琇殺煙黎,便做了噩夢。
夢裡,殺掉煙黎的不是玄琇,而是她。
她手持著劍,毫不猶豫地刺入她的咽喉,割下她的腦袋,而她落地的頭顱正對著她,雙目圓瞪,眼含怨毒,慘不忍睹。
焦棠看向自己,她的衣服上、手上、甚至臉上都是粘稠的鮮血。
她沒有因為殺掉煙黎而感到痛快,而是懼怕得全身發抖。
如今醒來,發現衣服都已經被汗濕透了。
當時,仇恨血性衝上腦袋,讓她一心一意只想拿了煙黎的命,如今冷靜了幾天,沒了衝動,她覺得自己心境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報仇的心不會變,她咽不下這口氣,但是方式得改改了。
落英齋中,曦城鋪開上好的宣紙,啞巴一身臟衣,坐於紫檀木椅上悠悠地品茶。
「你今天那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著實也讓我也跟著擔憂了一把,結果人家就是下山取了個東西,這下可好,鬧了好大的笑話。」
曦城在案上持筆作畫。
「因我一時疏忽,讓她落入壞人之手,差點令她灰飛煙滅,如今我又怎敢讓她離開半步?」他將茶盞放下,雙眸噙著深沉的悲愴與濃濃的愧疚。
「那你也不能日日夜夜都守在門口吧,像只看門狗一樣,你好歹也是身份尊貴的神君吶。」
「僅僅這樣,我就已經很知足了。一百個神君尊位,也比不過我守在她身邊時的片刻安心踏實。」他雙眸盪開溫和的笑意,視線落到前方虛無處,嘴角暈開一彎痴痴的淺笑。
曦城透過木架看去,見他自我陶醉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天下有情人都是一般痴心。」
聽曦城感嘆,他不免多問了一句:「你還是沒有她半分音信么?」
曦城苦笑著搖了搖頭。
「難不成你準備一輩子在陰間等著么?何不試試投胎去人間瞧瞧……」
似是觸及了他的傷心處,曦城抬眼望向他,眼中夾帶上一絲不悅:「人類遲早都是要成鬼的,陰間尚且都找不到,人間又怎會有她半片影子。」
「也不盡然,人間也有無需過地府入輪迴……」
曦城立時打斷,似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離淵神君還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瞧你,我這不是關心你嘛,至於這麼敏感么?稍微一提及臭脾氣就上來了,臉變得比翻書還快。人家焦棠姑娘還時常念及你的好,說你清雅謙和,儒雅溫柔,我看是她不了解你,跟你多相處一段時日就能領教你這陰晴不定怪脾氣了。」
他把玩著手上的人皮面具,笑著從木架孔隙看他,字字句句都是揶揄。
曦城放下筆,輕笑一句:「你竟說我怪脾氣,你脾氣不怪?」接著語調拔高,「瞧你這語氣酸溜溜的,難不成你是因為焦棠姑娘誇我吃醋了?」
離淵瞥了他一眼:「哼,沒意思。」
看似漫不經心、不甚在意,側過去的臉卻是有些微紅。
「不過,你又準備在她面前裝啞巴裝多久?我看你一耳清目明口齒清晰的大男人整日扮啞巴嘰嘰歪歪,一句話的事情卻手舞足蹈地半天抖不清楚,我看著都焦灼。」
「你不懂,只有這樣我才有充分的理由留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地賴著她,黏著她。」離淵狡黠地一笑,「她要是趕我,我就抱她腿撒嬌,看她怎麼趕我走。」
曦城一副瞭然並且鄙視的神情:「多年未見,你臉皮又厚了幾層,功力見長嘛。」
「那你裝啞巴也不能太虧待自己啊,這天寒地凍的,我都替你冷。」
「你不懂——」離淵語重心長,亦有淳淳教導之意。
「我怎麼就又不懂了?」曦城戲謔。
「我越是痴傻憨厚,她就越是對我狠不下心。以她這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怎麼也不會忍心欺負我這麼個老實人。」
曦城不禁一個寒顫,頭皮一麻:「裝可憐,噫——」
離淵睨了他一眼:「吁什麼吁!」
曦城委屈:「我沒吁,我是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