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越變天
聶品先生在三人快用完膳時才進來,額頭還淌著汗,拿方絹抹一抹,圓臉上堆滿笑:「抱歉抱歉!今日點書的人太多,沒誤小郎君您的事兒吧?」
言琢抬手,「您請坐下說。」
又示意侍女,「給先生添壺茶。」
聶品先生慌道:「使不得使不得,小郎君您如此客氣……」
言琢看著他一笑,「先生不必客氣,我們不聽書,想跟您打聽些事兒。」
聶品先生笑容僵了片刻,再緩緩坐下,「不知郎君要打聽什麼事兒?」
言琢知道他顧慮什麼,解釋道:「您放心,不涉朝堂,不幹國事,就跟您聊聊金陵城的熱鬧事兒。」
說著,示意甜果兒遞了塊兒賞銀過去。
聶品先生鬆了口氣,接過銀子收起帕子,端起茶抿了一口,笑著道:「您儘管問,在下對這城中熱鬧事兒倒是知曉幾分。」
言琢餘光掃著窗外,從剛才起,就不時有一隊隊禁衛舉著長槍巡過,隨口問道:「今日城中有什麼大事兒嗎?」
聶品先生厚唇一翻,眉毛一揚,說書的架勢就起來了,「您算是問對人了!確實是有大事兒!今日是南越公主入城之日!又值中秋佳節,聖上賜宴全城,一會兒會在公主入城的街道兩旁撒果餅,晚間家家戶戶賞月吃餅,肯定會鬧個通宵。」
言琢皺起眉,「南越什麼公主?」
沒聽說過南越有公主啊。
聶品先生一笑,「您怕是還不知道,南越變天了吧?」
言琢一驚,莫名緊張,「南越怎麼了?」
聶品現在從袖中滑出摺扇一開,晃著道:「三月前,大周與南越商議和談,湛溪公借與大周和談之機,提結親之議。南越王見他願意主動嫁女出去,對他更是信任有加。豈料湛溪公老謀深算,明則派出義子與獨女前來金陵,以此為幌,暗中調動兵力,架空南越王,內以精銳輔力,外以大軍枕戈。
「南越王哪想得到這個哥哥會在這種時候動手?稀里糊塗就被退了位,當夜便飲鴆自盡,兩個皇子一個不留。湛溪公成新的南越王,那當日送出來的郡主,可不就成了公主了?」
言琢鬆一口氣,既然是湛溪公上位,那那人自然是跟著又上一步。
不過,湛溪公這招當真是又險又毒!
將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都派了出去,在南越王看來,自然是沒了憑恃,一個沒有憑恃助力的人,又怎麼可能會發動政變奪宮呢?
這樣的情形,南越王自然不會防備。
偏偏湛溪公就敢在最不可能之時動最不可能之手。
從湛溪公的角度來說,卻有另一重好處。
義子與女兒都在外頭,萬一奪宮失敗,不會被人一網打盡,借調兵之時,又能將兵力紛爭都擋在外頭,若真出了意外,還有補救之法。
想到這點言琢心頭一動,當初白予,不,應該是趙予初,在海城時曾暗示她,若最後真和高懷明刀明槍對上也不用害怕。
而海城南臨福州,緊靠南越,只怕當時在那兒屯有不少南越兵力。
所以他才有功夫跑到海城來呆了一個多月。
難怪,難怪他說要趕到八月十五回金陵接人,接的便是他的義妹,湛溪公獨女,如今的南越公主!
言琢想著又多問一句,「那這公主與誰結親?」
聶品先生俯身低聲道:「自然是元帝!」
言琢心口一緊,若南越公主與周元帝結親,義軍豈不是兩面受敵?
那樣的話,她和趙予初就會真的成為死敵……
她撫了撫額,再問:「莫非要做皇后?」
聶品先生搖搖頭,「自然不會讓個越人做后,據傳太后已為元帝選好后妃,但公主若進宮,至少也該是妃一級!」
言琢暗忖,這種事兒,還得看南越與大周的合作程度,想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事兒。
如果義兄知道了這個消息,想來也會有所手段,來阻止周人與越人聯姻。
她把這事兒先拋到一邊,改問起孟觀來,「金陵城中有什麼新鮮事嗎?此前聽說孟少卿新收一妾室,乃是他原配,可有此事?」
聶品先生許是想到曾經的玉娘子,眼中閃過一抹惆悵,頗為惋惜地點點頭,「這事兒還和金陵城中的傳奇女子,玉娘有關係。玉娘當初為尋夫君孟少卿,獨自撫養其弟妹,往金陵尋夫。哪知戰亂時節,孟少卿也派人往其老家尋妻,就此錯過……」
言琢冷哼,孟觀何嘗去鄞州找過她們?連一封信都不曾有!
這些往事,定然是孟觀自己放出來的消息!
「……誰知多年後夫妻二人竟在金陵城相遇,雖然孟少卿已成了左相乘龍快婿,但左相念其不忘髮妻,有情有義,許了他將玉娘收在府中,名為妾,府中眾人仍是稱玉夫人。」
言琢有許多不解,「那左相女兒竟然同意?」
當初她的魂魄被困在肉身之旁時,就十分不懂,為何孟觀能將她接回府?
只不過回府之後,她從未見過孟觀如此的妻子,左相之女出現。
聶品先生笑著點頭,「孟夫人不但同意,還贊孟少卿情深意重,是個好男兒,唉,只可惜,玉娘從此居於深閨,金陵城就此少了個運籌帷幄的女掌事。」
言琢皺起眉來,莫非左相之女當真是大度至此?
如此看來,她的肉身仍然沒死,難道還昏迷在孟府內?
如果左相之女真心大度的話,那給她茶里下毒的會是誰?
孟觀自己?還是別人?
如今她又要用什麼法子去接近孟觀才好呢?
她轉頭往街巷上看去,長街上人群被禁衛擋在兩側,遠處禮炮聲轟隆作響,南越公主進城了。
儀仗隊伍后,是長長的車馬隊。
果然如聶品先生所言,沿途有人往人群中灑宮中御宴果餅,惹得眾人歡呼搶奪,熱鬧非常。
車馬隊中,最中間一輛華蓋馬車最為醒目,車簾蓋頭上有孔雀織羽做裝飾,頗有南越風情。
馬車前長長一隊銀色鎧甲侍衛,身騎高頭大馬,手持紅纓長槍,威風凜凜。
即使這隊侍衛個個都英武非凡,也不及最當中那身著常服之人更加奪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