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外五篇:鐵鉤 2

124.外五篇:鐵鉤 2

金凌道:「這張椅子就擺在我床頭,離的很近。一開始還空無一人,過了一會兒,就忽然坐了一個黑衣人。」

金凌想看清這張臉,可這人低垂著頭,散下來一半長發擋住了臉,周身只露出一雙雪白的手,搭在扶手上。

他悄悄調整了一下鏡子的位置,可手腕剛動,似乎覺察到了什麼,那女子慢慢抬起了頭。

那張臉,遍布著數十道鮮血淋漓的刀痕。

魏無羨並不意外,小輩們則都聽得呆了。

「等等?」藍景儀放了一碗粥到金凌面前,道,「女鬼?怎麼會是個女鬼?你會不會嚇傻了看錯了……」

金凌一掌拍去:「聽誰說我傻也不想聽你說。雖然血是血頭髮是頭髮的基本看不清長什麼模樣,但是髮髻和衣服都是年輕女子的樣式,肯定沒錯。是我們方向找錯了。」他道,「雖然鐵鉤上的確是有怨氣未消,但在白屋子裡作祟的,恐怕不是鉤子手。」

藍景儀道:「你就沒多花點時間仔細看看,看清容貌嘛……說不定可以根據容貌特徵,比如痣或者胎記什麼的去查她的身份呢。」

金凌沒好氣道:「你當我不想。我本來想的,但那女祟覺察到了被鏡子反射的月光,馬上抬頭看這邊,鏡子照到了她的眼睛,我一不留神和她對視了。」

當窺探時被邪祟發現了,那便絕對不能再看下去了,必須馬上放下鏡子,閉上雙眼,假裝熟睡。若非如此,恐將激發邪物的凶性,令其殺意大增。藍景儀道:「好險好險……」

桌邊七嘴八舌:「可那飛賊的眼睛里沒看到女人啊。」

「沒看到不代表沒有,興許是那飛賊位置偏了……」

「不是,這女鬼,為什麼會是女鬼,她是誰啊!」

藍思追道:「這女子的臉被劃了數十刀,那她很可能是鉤子手的眾多受害者之一。金凌看到的一定是她的怨氣殘影。」

怨氣殘影,便是邪祟某個怨氣深重的場景的不斷再現。通常是臨死前一刻,或是讓它恨意最甚的某件事。

金凌道:「嗯。我看昨晚鏡子里照出的白屋子,陳設和現在完全不同,像是一間客棧。大約白府建起來以前,這裡曾經有一間客棧。那女子就是在這間客棧里遇害的。」

藍景儀道:「哦哦,說起來,確實,我們查到的東西里有人提過,鉤子手可以輕鬆撬開客棧的鎖,他經常在夜裡潛進去,挑孤身一人在外的女子下手!」

藍思追道:「而這位姑娘,或者夫人遇害的那個房間,剛好和白府建起來的白屋子,處在同一位置!」

難怪白家主人一口咬定白府沒有任何陳年秘案,也沒人死於非命,並非刻意遮掩隱瞞,而是因為,他們當真很無辜,這當真不關他們的事啊!

金凌拿起粥喝了一口,故作淡定道:「我早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也好,反正都是要解決的。」

魏無羨道:「金凌你待會補個覺,晚上還要幹活的。」

藍景儀瞅了一眼他的碗,道:「魏前輩你沒吃完,不要留剩啊。」

魏無羨道:「不吃了。你多吃點啊景儀,今晚可是你打頭陣。」

藍景儀一驚,險些把碗丟了:「啊?我??打、打什麼頭陣?!」

魏無羨道:「金凌昨晚不是沒看完嘛,今天我們一起看完它,見識一下。你帶頭。」

藍景儀失色:「魏前輩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怎麼會是我?」

魏無羨道:「哪有搞錯。歷練嘛,人人有份,人人都有機會,人人都要上。思追金凌都上過了,下一個決定就是你了。」

「為什麼下一個就決定是我了……」

魏無羨當然不會直說是因為除了藍思追金凌以外這群小朋友里他只記得藍景儀的名字了,只拍拍他肩,鼓勵道:「這是好事!你看其他人,大家都多想上啊。」

「哪有什麼其他人,這不全都早就跑光了嗎!」

無論藍景儀怎麼抗議,子夜時分,他還是被推到了白屋子的最前方。

白屋子外橫了幾條長凳,排排坐滿了人。一人在紙上戳一窗洞,瞬間紙窗就變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藍思追一指戳好了他的那個窗洞,心道:「總覺得……這已經根本不能叫『窺探』了,戳成這樣,還不如直接把這面紙窗拆下來……」

藍景儀果然被魏無羨提到了最靠前的位置,從這個地方,他能看到的東西最多最全,也最清晰。若是看戲,那便是千金難求的頭等座。只可惜藍景儀半點也不想要這個頭等。

他被金凌和藍思追夾在中間,戰戰兢兢道:「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坐……」

魏無羨一直在一旁走來走去,道:「不可以。」

其他人聽了,都覺得魏無羨這三個字的口氣頗得藍忘機真傳,有人還偷笑了兩聲。魏無羨道:「心態不錯,這麼輕鬆,挺好挺好。」

方才沒忍住的藍思追連忙正色。魏無羨又對藍景儀道:「你看,我都沒有座位的,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藍景儀道:「前輩我給你讓座可不可以……」

魏無羨道:「不可以。」

藍景儀:「那有什麼可以。」

魏無羨道:「提問可以。」

藍景儀無法,只得對藍思追道:「思追,待會兒我要是暈過去了,你、你的筆記要給我抄。」

藍思追哭笑不得,道:「好。」

藍景儀鬆了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

藍思追鼓勵道:「放心吧景儀,你肯定可以堅持下去的。」

藍景儀剛露出感激的神色,金凌拍拍他的肩,一副看上去很可靠的樣子,道:「是啊,放心吧,你要是暈過去了,我一定馬上叫醒你。」

藍景儀大警,一把拍開他的手:「走開走開,鬼知道你會用什麼手段叫醒我。」

正嘀嘀咕咕間,紙窗上幽幽透出了血色的光暈,彷彿忽然有人在漆黑的房間里點起了一盞紅燈。

眾人立即噤聲,屏息凝神。

紅光也從一個一個小小的窗孔里透出,映得一隻只窺探的眼睛像爬滿了血絲。

藍景儀顫顫巍巍舉起了手,道:「前輩……為什麼,為什麼這間屋子看上去這麼紅啊?我,我從沒見過這種,血紅色的殘影。難道當時,屋子裡點了一盞紅色的燈嗎?」

藍思追低聲道:「不是血紅色的燈,是因為,這個人……」

金凌道:「是因為這個人的眼睛,進了血。」

紅光中,屋子裡突兀地出現了新的東西。

一把椅子,和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

魏無羨道:「金凌,你昨晚看到的,就是這個?」

金凌點頭,道:「不過,我昨晚沒看仔細,她不是坐在椅子上……她是被綁在椅子上的。」

果然如他所言,那女子放在扶手上的雙手,是被麻繩緊緊綁著的。

眾人還待細看,這時,忽的一道黑影閃過,屋子裡又多出了一個身影。

竟然還有一個「人」。

而這多出來的第二個人,那張臉的眼皮和上下嘴唇都被割了去,不能眨眼也合不攏嘴,布滿血絲的眼球和鮮紅的牙齦暴露在外,比傳說中的要恐怖千倍萬倍!

藍景儀失聲道:「鉤子手!」

「怎麼回事,鐵鉤不是已經被熔了嗎?鉤子手怎麼會還在?」

「這屋子裡居然有兩隻邪祟??」

聽到這裡,魏無羨道:「兩隻嗎?這間屋子裡的邪祟到底是一隻還是兩隻?有人說得清楚嗎?」

藍思追道:「一隻。」

金凌也道:「一隻。這間白屋子裡的鉤子手,不是真的凶靈,只是這女子用怨氣還原的臨死場景中的一個殘影。」

藍景儀道:「雖說是殘影,但這瘮人程度完全分毫不減啊!!」

他們說話間,這張臉緩緩朝木門這邊移來。那張臉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猙獰。哪怕眾人明知這只是一個殘影,真正附著鉤子手殘餘怨氣的鐵鉤已被煉化,這個殘影絕不會真的穿門而出,卻也總有一個毛骨悚然的念頭揮之不去:

被他發現了!

如果那倒霉的飛賊半夜偷窺白屋子時,看到的剛好是這一幕,難怪要嚇得心疾發作。

那張臉直逼到距離紙窗不足一尺之處,定了半晌,轉身朝椅子大步走去。

眾人這才不約而同重新開始呼吸。

裡邊,鉤子手在屋裡走來走去,陳舊的木板在他腳下嘎吱作響。外邊,金凌卻忽然奇怪起來。

他道:「從剛才起,我就有一件事很在意。」

藍思追道:「什麼事?」

金凌道:「怨氣殘影一定是這女子臨死前的場景沒錯了。但是,一般人面對殺人狂魔時,會這麼冷靜,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嗎?換句話說。」

他道:「這女子分明是清醒著的,為何不大叫求救?」

藍景儀道:「嚇傻了嗎?」

金凌道:「那也不至於一聲不吭,連哭都不會。一般女子害怕到極致的時候,不都應該哭嗎?」

藍思追道:「舌頭還在嗎?」

金凌道:「口角沒有流血,應該還在。而且就算沒了舌頭說不清話,也不至於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藍景儀夾在他們兩個中,彷彿立刻就要死去了:「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耳邊用這麼冷靜的語氣討論這麼可怕的東西……」

一名少年道:「會不會是因為這間客棧廢棄了,或者沒別的人在,知道大叫大喊也沒用,所以乾脆不喊了?」

這裡看得最清楚的藍景儀倒是有話說了:「不是吧,看這殘影,屋裡的擺設都沒落灰,明顯一直在使用,不可能沒其他人在,不然她也不會住進來啊。」

金凌道:「算你沒有傻到無藥可救。況且,有沒有別人在是一回事,會不會叫又是另外一回事。比如在荒郊野嶺被人追殺,哪怕明知道不會有第三個人能來救自己,不也照樣會害怕得喊救命救命嗎。」

魏無羨在一旁小聲鼓掌,小聲道:「天哪,不愧是金宗主。」

金凌臉紅了,怒道:「你幹什麼,不要這樣害我分心好嗎!」

魏無羨道:「這樣你就能分心,說明集中力還需要鍛煉。快看快看,鉤子手好像要動手了!」

眾人連忙轉頭去看。只見鉤子手取出了一圈麻繩,套上那女子頸間,正在慢慢收緊。

絞麻繩的聲音!

原來這便是白家主人所說的,白屋子每晚「吱吱」怪聲的源頭。

那女子臉上數十道傷疤在擠壓之下血流如注,卻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眾人看得揪心陣陣,有人忍不住小聲催促道:「叫呀,叫人來啊!」

可與他們期望相反的是,受害者不動,兇手卻動了。麻繩驟然鬆開,鉤子手從身後摸出了一隻磨得發亮的鐵鉤。

一幫少年在門外急得毛骨悚然,恨不得自己跳進去代替那女子狂聲咆哮,把整座城的人都嚎醒才好。鉤子手的背影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一隻手朝前遞去。從他們處,只能看到一隻放在扶手上的手背,而那手背猛然間青筋突現。

即便是到了這一步,那女子竟然仍是沒吭一聲!

金凌忍不住開始懷疑了:「她是不是心智異常?」

「你說的心智異常是什麼意思?」

「大概就……傻了。」

「……」

雖然說人家傻了,聽起來挺不客氣的,但照此情形來看,竟然真是這種情況最有可能,否則,若是一個正常人,何至於此時此刻還毫無反應?

藍景儀看得腦仁發疼,轉開了臉。魏無羨卻低聲道:「看好。」

藍景儀面露不忍,道:「前輩,我……我真的沒法看下去了。」

魏無羨道:「世上比這慘烈千百倍的事情都有,若是連直面都不敢,別的就不用談了。」

聞言,藍景儀定定神,轉頭一咬牙,繼續神情慘慘地看了下去。誰知,正在此時,異變陡生——

那女子竟突然一張口,咬住了鐵鉤!

這一咬,驚得門外一群少年排排跳了起來。

而屋內的鉤子手似乎也被嚇了一大跳,立即收手,可一拽之下,居然無法把鐵鉤從那女子齒間拽出,反被那女子連人帶椅一撲,那原本要取他人之舌的鐵鉤,不知怎的,卻劃破了他自己的小腹!

眾少年毫無章法地「啊啊」亂叫,幾乎全扒在門上了,一個個恨不得把眼珠子從窗洞塞進白屋子裡去看個仔細。鉤子手受傷吃痛,忽的一怔,像是想起什麼,右手直抓那女子心口,像要把她的心活活挖出來一般,那女子又帶著椅子一滾,躲過這掏心一擊,「嗤啦」一聲,胸前衣物卻被抓破了。

斯情斯景,眾少年根本顧不上糾結非禮勿視了。

可令他們瞠目結舌的是,那「女子」的胸前,竟是一馬平川、太平坦蕩。

這哪裡是個「女子」——這人竟是男扮女裝!

鉤子手撲上前去,徒手掐他脖子,卻忘了鉤子還在對方嘴裡。那人猛一側首,鐵鉤瞬間切入他手腕。一人竭力想擰斷對方脖子,一人竭力給對方來個大放血,一時之間,兩人竟然陷入了僵局……

直到雞鳴天光,屋內紅光消失,殘影才盡皆淡化褪去。

而圍在白屋子門口的一圈少年,已看得獃滯。

好半晌過去了,藍景儀才磕磕巴巴道:「這這這,這兩位……」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

這兩人,到最後,誰都活不成了吧……

萬沒料到,原來折騰得白府數十年不得安生的邪祟,不是鉤子手,卻是除去鉤子手的那位英雄。

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

「沒想到啊沒想到,鉤子手竟然是這樣被制服的……」

「仔細想想,也只有這種辦法了吧?畢竟鉤子手神出鬼沒,沒人知道他究竟在哪裡。不扮作女子引他出來,根本沒法逮到他。」

「可是好危險啊!」

「是很危險。你看,這位俠士不就中了他的招被綁住了嗎,所以才一開始就處於不利局面。不然要是兩個人正面對決,怎麼會這麼吃虧!」

「是啊,而且他還沒法喊人來幫忙。鉤子手殺人無數兇殘成性,就算喊來了普通人,恐怕多半也是送死……」

「所以他才怎麼都不肯出聲求救!」

「同歸於盡了……」

「傳聞里居然沒說這位俠士的義舉!真是不解。」

「正常啦,比起英雄俠士,大家還是覺得殺人狂魔的傳說更有意思。」

金凌分析道:「逝者不願往生,無非是有未了的人事心愿。而屍身不完整的亡者不願往生,往往是因為沒找回自己丟失的那部分肢體。他為何作祟,癥結便在於此了。」

哪怕是個贅物,帶在身上幾十年,也會捨不得,何況是口裡的一塊肉。

藍景儀聽得早已肅然起敬:「那我們得儘快把舌頭找出來燒給他,好讓他往生啊!」

眾人紛紛摩拳擦掌,霍然起身道:「不錯,怎麼能讓這種英雄死無全屍!」

「找找找,從城西墳堆開始找,墓地,整個白府,還有以前鉤子手住過的舊屋子,一個都不要漏過了。」

一群少年幹勁十足,湧出門去。臨走前,金凌卻回頭看了看魏無羨。

魏無羨道:「怎麼了?」

方才眾人討論過程中,魏無羨一直不置可否,沒插一句話,導致金凌總覺得哪裡不放心,懷疑是不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可仔仔細細想了一遭,覺得並沒有遺漏什麼要點,便道:「沒什麼。」

魏無羨笑道:「沒什麼那就去找吧。耐心些。」

金凌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去了。

好幾天後,他才知道魏無羨說的「耐心些」是什麼意思。

之前的鐵鉤是魏無羨帶著藍思追找的,總共只花了半個時辰。而這次找舌頭魏無羨沒插手,放手讓他們自己慢慢折騰,足足找了五天。

當藍景儀舉著一塊東西跳起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快累得虛脫了。

不過,雖是在野墳堆里折騰得周身狼藉,衣衫不整還身有異味,但眾人卻十分開心。因為魏無羨聽他們說了之後,十分認真地告訴了他們實話:只憑他們自己,五天找到已經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多得是十天半月沒找到乾脆便放棄了的修士。

一群人激動不已,圍著那塊死人舌頭打轉。都說帶凶煞之氣的東西會發青,那塊東西豈止是青,簡直青得發黑,硬得硌手,透著一股煞氣,根本看不出曾是人的一塊肉。若非如此,早就腐爛了。

一番作法,焚了舌頭,似乎一樁大事終於了卻。

做到這個地步,無論如何都該了卻了。

所以,對於這次夜獵,金凌還是比較滿意的。

誰知,還沒滿意幾天,白家主人又上金鱗台來了。

原來,把那位俠士的舌頭燒了后,的確是平靜了兩天。可是,也只有兩天。

第三天夜裡,白屋子裡居然再次傳出了怪聲,而且一天比一天囂張,到了第五天夜裡,整座白府已經被鬧得徹底睡不著了。

這一次來勢洶洶,比以前哪次都要嚇人。那怪聲既不是麻繩絞動,也不是切割肉片——變成了人的聲音!

據白家主人描述,那聲音十分沙啞,彷彿沉重地運動著多年沒有使用的舌頭,聽不清字句,卻千真萬確是一個男人在慘叫。

叫完了還哭,凄凄慘慘,先是有氣無力,逐漸越來越大聲,最後幾乎是歇斯底里,十分可憐,又十分可怖。別說白府了,就是在白府外面隔了三條街也能聽到,直叫得路人都毛骨悚然,魂飛魄散。

金凌也是很頭大,近年關忙起來無暇抽身親自處理,便派了幾名門生前去查看。回來之後報,除了叫得的確十分之慘,倒也沒什麼別的害處。

擾民不算。

交夜獵筆記的時候,藍思追對藍忘機與魏無羨述說了此事。魏無羨聽完拿了一個藍忘機書案上的糕點吃了,道:「哦,那沒什麼好擔心的。」

藍思追道:「叫成這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嗎?照理說,了結執念后,亡魂便該被超度了啊。」

魏無羨道:「了結執念就能超度亡魂,這不假。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沒準那位俠士真正的執念,不是找回舌頭去投胎呢?」

藍景儀這次終於得了甲,想到不用再罰抄了,正在一旁高興得暗自垂淚,此時忍不住道:「那是什麼?難道就是每晚都嚎得別人睡不著覺?」

沒想到,魏無羨真點頭了:「正是如此。」

藍思追愕然:「魏前輩,這作何解?」

魏無羨道:「先前你們不是推論,這位俠士不願無辜旁人的性命被危及,於是在被鉤子手摺磨時,竭力忍耐,不肯叫出聲音嗎?」

藍思追正襟危坐,道:「正是如此。哪裡不對嗎?」

魏無羨道:「不是不對,但是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如果有個殺人狂魔,拿著刀子在你面前晃來晃去,放你的血,划你的臉,勒你的脖子,鉤你的舌頭,嚇人不嚇人?你害怕不害怕?想哭不想哭?」

藍景儀想了想,臉色蒼白地道:「救命啊!」

藍思追則正色道:「家訓有雲,縱臨危難……」

魏無羨:「思追你別跟我扯別的,我問你的是你怕不怕,你直說呀。」

藍思追臉一紅,腰挺得更直了,道:「思追不——」

魏無羨:「不?」

藍思追一臉誠實:「不能說不怕。咳。」

說完,他惴惴地瞅了一眼藍忘機。

魏無羨樂不可支:「你害臊什麼?人在痛苦恐懼之時,會害怕,會想人來救自己,想大喊大叫,大哭大鬧,這不是人之常情?你說是不是。含光君,你看你家思追,怕被你罰,偷偷看你呢。你快說是。你說『是』了,就說明你也同意我的觀點,就不會罰他了。」

他用手肘在正襟危坐批筆記的藍忘機小腹間輕輕捅了幾下,藍忘機面不改色道:「是。」

說完,一把摟了他的腰,牢牢鎖住,不讓他亂動,繼續批交上來的筆記。

藍思追的臉更紅了。

魏無羨掙了兩下掙不開,就維持著這個姿勢,繼續嚴肅地對藍思追道:「所以,強忍不叫,的確是有英雄骨氣,但違背了人之本性人之常情,這也是實話。」

藍思追努力忽略他的姿勢,想了想,對那位俠士略感同情。

魏無羨道:「金凌還在煩這事嗎?」

藍景儀道:「是啊,大小……呃金公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藍思追道:「那,既然如此,這樣的邪祟到底該如何處理呢?」

魏無羨道:「讓他叫。」

「……」

藍思追道:「就,讓他叫?」

魏無羨道:「是的。叫夠了,自然就走了。」

藍思追的同情立刻分了一半給白府眾人。

好在那位俠士雖有憋屈委屈,卻無害人之心。白屋子裡傳出的詭異聲響,一直延續數月才漸漸消停。想必那位俠士死後終於把生前沒叫完的份喊了個夠本,心滿意足地投胎去也。

只苦了白府眾人,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痛苦輾轉,夜不能寐。而白屋子也再一次聲名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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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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