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表白
面對從天而降的沈儲,整個村子都歡騰起來了。
沈儲嘴多甜啊,模樣又討巧,遇到年長的就噓寒問暖幫忙拎東西,遇到中年的遞煙遞水拉家常,年輕的就更不在話下了。兩三天的功夫全村都認識他了。
再說楊白,自從沈儲來了之後,他就回楊爸舅媽那兒睡了。沈儲跟我一起住在楊爸家的老房子里,每天除了三餐到外面吃,其餘時間都在家研究道法,連睡覺的時間都被硬生生的壓短到了六個小時還不帶午休的,我都快被這小子逼瘋了。
給沈明打電話全都是李媽代接,一說到沈儲,李媽就推三阻四掛電話。
每次打電話前,沈儲就蜷縮在沙發一角,兩眼跟剛滴了眼藥水似得水汪汪的,可憐巴巴地說:「姐姐,你就那麼不喜歡我么?我這麼乖,不吵不鬧的,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打完電話后,沈儲就大躺在沙發上,啃著蘋果囂張的不要不要的,睥睨:「幹什麼?還想趕我走啊?哼?」
就他這樣,擱誰誰受的了?
最可恨的是,一天只有兩個小時是跟我出去在醫院周邊除除小鬼吃吃飯什麼的,其餘二十二個小時就呆在家,除了吃喝糟蹋,他什麼活兒都不幹,洗碗怕傷手,掃地嫌腰疼,就連自己的衣服都懶得洗,通通丟給我。你能想象我跟一個親戚關係遠的得查族譜才知道的弟弟洗著一坨坨除了內褲連襪子都要洗的一大堆臟衣服時的心情嗎?他就是來摧殘我的!
住了四天半了,也不見他再出什麼測試來考我,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完全一副來休假的姿態。
正看著沈明托他帶給我的道法書籍,沈儲莫名其妙地走進了我卧室,躺在以前楊白睡的那張床上拄著頭看我:「姐姐,你說我都來四五天了,怎麼也不見崔佳心過來看我啊?好歹之前也算是親戚的處了五六年呢!」
「怎麼,你喜歡她?她今年也二十五了,你貌似才十八吧?」我依舊翻看著書,打趣道。
沈儲枕著雙臂看向天花板,陷入了回憶:「是哦!我也只見過她幾次而已,第一次是大伯帶她回沈家為她舉辦的迎接儀式上,我才四歲,沒什麼印象,不過當時有合照。第二次是我七歲,在言哥的掌事測試上…………
那年沈儲只有七歲,佳心十四,沈言最大十六。
是沈家傳統的男子長大掌事的考驗上,沈言帶領同輩的十餘人一起爬上家族的修鍊山,堪稱沈家史上最精彩震撼的通關測試之一。本來,沈家的男人通常都是十四就要掌事,但沈明念在沈言沒有陰陽眼靈根太弱,硬是讓他推遲了兩年。
想來沈明那幾年的日子也不好過,雖貴為直系,膝下只有兩個孩子,沈言和佳心,一個是領養的沒有血緣關係還沒有陰陽眼,另一個雖被認為是親生的卻是個沒有靈根的女娃!放眼整個家族,四五歲開始修鍊參道的比比皆是,沒有靈根的後人連族譜都上不了,而堂堂直系居然……
再說那年的考驗。
當時最小的同輩只有五歲,只能依稀看得清鬼影,只懂防禦。
沈言和佳心都是看不見遊魂不會法術的,其他人雖都會卻心不服,來之前就被家裡長輩耳提面命自求自保少管閑事,大家都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來的,所以才在山腳下走了沒多久沈言就被排擠惡整掛了彩。沈儲有心幫忙也不敢太明顯,畢竟自己在家裡也是被長輩叮囑過的。
一路磕磕碰碰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大家都已精疲力竭,正休息之際,忽的狂風大作,刮的人站不穩腳,沈言大喝一聲:「大家趕緊都聚過來,別分散了!」
但哪有人肯聽他的?都自顧自地防禦。沈言不會法術卻精通擺陣,見大傢伙都不聽指揮,便帶著佳心兀自擺好陣法防禦,沈儲賊精地跟在他倆身後蹭省事。
眼見族裡的弟弟妹妹們漸漸體力不支受了傷,沈言再也沉不住氣,讓沈儲幫著把大家一個個都接到陣法里。
看著弟弟妹妹們一個個灰頭土臉彼此不懂照應,佳心終於怒了,握著拳頭措辭激烈:「你們都在幹什麼!這就是你們的實力?你們看看自己的樣子,跟沒有靈根的我和哥哥有什麼區別!我們都姓沈,都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而現在,卻都像個冷漠自私的小人!這就是你們參的道!?」
大家都被控訴聲愧疚的低下了頭一言不發,唯獨沈儲直直地盯著佳心,她秀麗的長發,明亮的眸子,因生氣而漲紅的臉頰,甚至連下巴上的硃砂痣都那麼好看。很長一段時間,沈儲甚至覺得女人都該長這樣,只有這樣的女人才叫女人。
被斥責后的大家終於團結起來。沈言清楚每個人的特長和不足,精心籌劃,只管坐鎮發號施令,同輩們執行各發所長,一路過關斬將,竟成了近年來歷時最短成功通關的人。
即使成功通關,族裡各個長輩還是反對沈言掌事,一個不會法術的人,即使陣法再高明頭腦再聰明也枉然。
迫於壓力,沈明只能讓沈言掌管公司,至於族裡的事基本上不會告訴沈言。
之後一年沈儲零星見過佳心一年,後來沈明病重需要繼承人,大家才得知她不是沈明親生女兒,又遣沈言去華北接回了真正的繼承人。
收起回憶,我瞟了眼沈儲,見他悵然若失的樣子,反而起了興趣,又問道:「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佳心吧?」
沈儲閉上眼,淡淡道:「只是有好感,就算沒有年齡差距我最多也只是跟她談談戀愛然後到了結婚年紀就拜拜。」
我訝然:「你們90后小孩子都在想什麼啊?」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身為沈家人,若想一直在族譜上留名,又怎麼能跟沒有靈根的人結婚?」沈儲嚴肅的說,「這也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你是直系,又是大伯的獨生女,未來你要嫁的人必須只能是靈根悟性俱佳之人,楊白絕對不是理想對象!」
本來還奇怪,為什麼沈儲偏偏挑這個時候來測試,還找了個不簡不難的問題來考我,考完之後又死皮賴臉的留下不走,打沈明電話沈明又不接…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這才是他來的真正目的。
定是上次在佳心房間,沈明誤以為我跟楊白有什麼了。
真搞不懂沈明,何必把事情搞這麼複雜,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不就行了嘛!
「跟你說話呢!你走什麼神!」沈儲氣的皺眉撇嘴,「好不容易跟你推心置腹一回,你這人真是……」
搞得好像誰想跟你推心置腹似得,我不屑:「我跟楊白撐死了也只能是朋友,你讓我爸放心!」
沈儲嘻嘻一笑,換了張臉,跟兔子似的跳到我床上跪在我身後給我揉肩,連聲線都變了,諂媚到了極致:「姐姐,你說你也都二十六了,就算不結婚也該好好談個戀愛了吧?既然楊白跟你只是普通朋友,那……」
「那什麼?我爸是什麼意思?想讓我跟誰談?」我拿書拍掉了沈儲揉肩的手,沒好氣道。
沈儲繼續扯衣角撒嬌磨人:「姐姐,話也不能這麼說啊!大伯是為你的幸福著想,族裡大都是遠親,你都可以挑著嫁啊,就連言哥你也能嫁啊!雖然言哥沒有陰陽眼也不會法術,但他絕非等閑之輩。不然大伯也不可能這麼倚重他。」話末,沈儲眼珠子一轉,淘氣道:「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啊!再過三四年我也可以跟你登記領證的呀!」
我一巴掌就糊他臉上了。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一開門就見楊白坐在門口,表情凝重。見我開門,緩緩的站起來,身子晃了晃才站穩,明顯已經在門口等了很長時間腿發麻的樣子。
我忙伸手扶他,犯疑:「你還好吧?來了怎麼不敲門?」
楊白推開我扶他的手,聲音有些沙啞:「我想跟你單獨聊聊,能跟我出去走走嗎?」
難得他這麼紳士的跟我講話,不過,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聊的嗎?還要避諱屋子裡裝睡的沈儲?難道是安排佳心跟我去天津的事?這事我都還沒跟佳心講,他怎麼會知道?帶著一腦袋的問號,我還是跟楊白出了門。
天蒙蒙亮,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過了端午也就很少有農民起大早去田裡澆水施肥了。空曠的路上只聽得到我們兩個人的腳步聲,偶爾還有幾聲雞鳴。
「你覺得我怎麼樣?」楊白突然開口,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傷感。
我有點摸不著頭,是他剛剛還說了別的話我走神沒聽到嗎?為什麼會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這個?
見我沒回答,楊白停下腳步正視著我,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睛浮腫的厲害,像是打開殼的蛤蜊,整個人精神差極了。
他極認真的一字一頓重複問道:「你覺得我怎麼樣?」
我回過神來,想了想答道:「很好啊,長的不錯品性也好,就是有點不務正業,畢業都幾年了也沒穩定工作,對於男人來說這是致命傷吧?」
「我有穩定工作的呀!」
「是嗎?我來快半個月了,也沒見你去上過班啊!」
楊白笑了:「我做的是網站編程,實習的時候就在TY,已經做了四年多了。現在並不需要每天在公司設計網站,只要按時完成客戶要求就行。」
我「哦」了一聲,好奇他幹嘛跟我講這麼多。
「所以,」楊白深吸了一口氣,搞得我也跟他緊張起來。楊白忽的握住我的雙肩,直勾勾地盯著我,說:「這個樣子的我,能不能做你男朋友?」
我當場就懵了。
這表白來的也太突然了。
昨天才被沈儲耳提面命只能跟靈異之人談戀愛結婚,楊白絕對不行。今兒個就被黑名單的人表白了,讓我怎麼回應?退一萬步說,我從來也沒想過要跟楊白有什麼啊!
「顏顏?」楊白輕喚道。
剛剛被表白,再聽楊白叫我的名字都覺得變味了,打了個激靈,掙脫開楊白的雙手,想著該怎麼拒絕。
楊白愣愣地看著我,似乎不能接受我推開他的事實,爾後垂頭苦笑了起來,說:「沈儲來的那天來找過我,讓我對你別抱幻想,說你作為直系獨女未來擔負著沈家的重擔…可是,顏顏,我還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對不起。」
按照常理,我是不是還應該再說一句「你是個好人,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之類的?但當時光顧著偷開心了,連常規台詞都忘說了。
想著小時候被楊白虐的那麼辛苦,那時候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所有好事林如茵都先顧著楊白,而後才是我,我玩兒的都是楊白玩兒剩下的。就連初中高中的零花錢我都永遠比楊白的少那麼幾塊錢,只不過楊爸不知道……
想到這些,再看看如今的楊白就覺得痛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每個被你欺負過來的女孩子,長大后都可能會是你求而不得的人!(此處省略內心獨白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