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教女(中)

005 教女(中)

聽聞常高樓罵人,老三媳婦便不樂意,張嘴回嗆道:「你個老娼婦生的黑心爛肚的貨……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東西,除了三郎和五郎還是個人,全家沒一個好東西……」

整個人像極了好鬥的母雞,絲毫不見了從前她在常家時的怯懦。她不但把常高樓和常家人罵得狗血淋頭,還爆了好多常家的黑幕。

比如,常老四根本不是一開始就愛偷的,是他兩口子手腳不幹凈,經常愛掐別人家的菜,摸別人家的雞蛋,被常老四看得多了便學去了。再比如,常老二看起來是個老實人,背著他媳婦不知道偷了多少次人,幾乎和周邊的寡婦都有染。甚至和他爹常高樓共用過一個寡婦,不知道兩人打過照面沒有。

至於常老大更叫人想不到,居然看上了妻子內侄女,還趁著人家來家裡作客,偷看人洗澡。指不準在老常嬸兒的掩飾下,兩人還成了事兒。

她又罵了老大媳婦是個窩囊廢,連老二媳婦都不如,心裡什麼都明白,卻屁都不敢放一個,被娘家不待見純粹自找的,兩字兒,活該。

罵得更離譜的是,她懷疑這老常家,除了她兒子她敢確認是常老三的種,旁的人是不是兩說,甚至連常老三是不是老常叔的種都說不定呢。

她如此不要臉的罵,老常叔兩口子自然是不樂意,肯定要阻止,奈何她帶了一幫子壯漢,個個都魁梧有力,一拳能捶爛一張桌子。

里正和知寨能被常老三媳婦請動,自然知道些她的底細,若是一般人家,他們也會出言呵斥一番,可想到她背後那種人,著實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惹得起的,便一股腦兒地讓常家人出面彈壓這等毫無章法的混亂局面。

老常叔得不到外援,還被村正等人呵斥彈壓,氣得肺都要炸了,不敢沖旁人撒潑,又打不過常老三媳婦帶來的壯漢,便想要柿子撿軟的捏,準備教訓汪采春的後娘。

他忽地朝後娘坐的地方走去,一臉兇惡地道:「都是你,都是你們姓汪的。自從你們搬到隔壁住,我家就沒一日好日子過。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來作證的,你就是胡謅來看我家笑話的。我叫你看笑話,看我不打死你個賴種媳子。」

後娘同他家搭牆做鄰居也不是一兩天了,對這家人不說十分了解,也有七八分了解。她就知道老常叔這人慣常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早就做了準備,挺著肚子站起來,沖他道:「老雜種,你有本事朝這裡,朝老娘肚子打。我要是躲一下,就死你全家。」

看熱鬧的人原本沒意會過了,等明白過來,便哄堂大笑起來。

紛紛議論,叫囂道:「高樓這做得不對啊。」

「就是,汪家娘子說的話,大傢伙都聽著呢。」

「可不是,論佔便宜還是你常高樓佔便宜。」

「這真是好心沒好報。」

「算了吧,什麼好心,我看他家真是爛透了。」

「有道是,天道好輪迴,看報應饒過誰。」

「我說,你們扯這些沒用的幹什麼,汪家娘子話還沒說完吧。」

「就是,繼續說啊。」

……

眾人議論的功夫,老常叔常高樓已經被屋裡的其他常姓眾人架住,狠狠地摁坐下來。便是他要教訓汪家人,也該掂量掂量時機和地方,當著里正和知寨的面,真是太過分了。

後娘掃見里正和知寨鐵青的臉,哭號道:「我的老天爺啊,你咋不長長眼。我男人自打來到這常家灣,從來都是與人為善,東家有忙東家幫,西家有喊西家去。便是那活命的醬菜手藝,你們來問,我男人也沒藏過啥私,誰來都教了。結果,被常老四打死了,今個我們娘幾個也是沒命了,要被常高樓家給打死啊。這要是把人欺負死啊,老天爺啊,你睜睜眼,看看吧……」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搶地的,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找不到訴苦的地方。越看越覺得,她整個像浸在苦膽中,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散發著苦澀,叫人看得心存不忍。

里正皺著眉頭,惡狠狠地瞪了常高樓一眼,示意常家灣的人趕緊把人勸起來。她一個孕婦癱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成何體統。

村正兒媳婦懷山娘再次被推了出來,她緊張得不行,話也說得磕磕巴巴的。後娘還算聽勸,又哭喊了幾句,擤了一把鼻涕,才起身,卻沒坐下去。

她向里正和知寨等人行禮,抱歉道:「小婦人,實在呆不下去了。他家的事情本就與我等無關,誰死誰活都是肉爛在鍋里。我一個外姓婦道人家,被他家害死了男人,如今又來作證,不管說的是真是假,只怕也是沒誰個相信了。我沒囊氣沒本事替我男人報仇,只求里正、知寨和諸位讓我走吧,也給小婦人一家一個活路。」

里正聽她這口氣,好似當真有人要逼死她一家子似的。他再次惡狠狠地掃了常家諸人一番,也訓斥她道:「你這婦人聽風就是雨。青天白日,誰個無端要害死你家?」

後娘似乎礙於他的威嚴,怯懦不敢再言,只半垂著腦袋,咬唇掰扯手指頭。

知寨也聽聞過汪家的事體,知道些內情,可有些事情便是如此。像他手下也不是沒人,可還不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和當地這些人起太大的衝突。

他輕咳一聲道:「里正說的極是,你丈夫那事情是一樁意外。既然當時已經撕擼清楚,你家不要再鬧,常家也不可再欺凌她等孤兒寡母。」

里正板著臉,隨即又加了幾句道:「便是汪家這等外鄉外姓人,既已在此落戶,安分守己,各位鄉鄰就當守望相助,不可欺凌她等。」

里正雖說不是正經官職,也不入流,不上品的,可能坐上這個位置的,幾乎沒有不是地頭蛇的,毫無例外的都是當地強戶。

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

常家諸人並非人人信服,卻只敢在心中不忿,嘴上卻諾諾應是,保證絕不會再有欺凌汪家人事情發生。

後娘得了常家人這番承諾,立時感謝了除了常高樓一家的其他常姓人,還替他們在里正和知寨面前說話圓乎道:「不管往日里,還是近日裡,諸位鄉鄰對我家也是多有幫扶。便是先夫之事,村正和鄉老也是主持公正,沒有偏私,只是有些人太不好相與,佔便宜沒夠罷了。不過,先夫之事,小婦人在此發誓,今日後,小婦人絕不會主動提及,也不會因此無端怨恨旁的誰。定會好好養大孩兒,與諸鄉鄰好生相處,守望相助,才不負諸位好心。」

里正和知寨紛紛贊她所言極是,鄉鄰之間就當如此相互幫扶,互敬互信。

卻說,汪采春這邊,一聽說後娘要被老常叔打了,著急得不行。奈何滿倉剛喝了葯,收秋又起了燒。她一邊端了水給她物理降溫,一邊又央了人去尋大夫。

大夫不是常家灣人,但是今日也在這邊圍觀看熱鬧,來得極快。他一番望聞問切后,下結論道,收秋是受了驚嚇才有如此癥狀。

汪采春一想到隔壁老常叔的小孫子連日夜啼,不由得緊張問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大夫道:「不忙,你早先不是還藏的有些蟬兌,拿出來合著荊芥一同煮水,給她喝一喝。若是還不成,再開藥吃。」

汪采春對隔壁夜啼實在是心有餘悸,即便大夫如此說了,還是有些六神無主。

「屋裡有人嗎?」

聽得有人喊門,哄著收秋洗蟬兌的汪采春,啞著嗓子應道:「誰啊,有人在。」

不多時,一個高胖的婦人推門而入,聞見滿屋子的藥味,以手作扇子扇著,往屋裡走,待看到汪采春姐弟三人,不由得高聲道:「哎呦,我的兒哎,咋打恁狠。」

汪采春一瞧見是滿倉大妗子,還沒來得及喊人,便先哭了起來。

滿倉大妗子田方氏接過她懷裡的收秋,皺著眉頭看了眼盆里的蟬兌,勸道:「好孩子,別哭了。跟大妗子說說,咋回事兒?誰個不要臉的,把你們打成這樣子。你後娘呢?」

汪采春抽噎道:「我後娘被人拉著去隔壁作證去了。」

田方氏柳眉倒豎,不認同地道:「你家和他家鬧得鱉反彈了,你後娘還去她家作啥證?太沒囊氣了。」

汪采春原以為田方氏是聽說她家被打了,還給撐腰的,聽這話,好似也不太知道咋回事兒。她忙道:「不是後娘要去,是村正喊的。他家被賣的老三媳婦回來了,告他家老四殺了老三,里正和知寨也在。我家住的近,就叫我後娘去了。」

田方氏的臉色這才稍緩些,看著滿倉的傷,心疼不已,又問咋回事兒,人怎麼傷成這樣子。

汪采春將事情說了一番,哭喪著臉道:「不光滿倉受了傷,收秋還受了驚,如今正發燒呢。看了大夫,讓用蟬兌和荊芥煮水喝,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田方氏道:「受驚,找大夫沒錯,也不能不找人給叫叫魂兒。等下我打發人去白高廟叫神婆來給叫叫魂。」

汪采春無不應是,煮上蟬兌和荊芥,問田方氏道:「大妗子咋來了?」

田方氏正要作答,卻聽到外頭有人高聲道:「我的娘啊,這高樓家真是太不像話了。不行,我得擠進去說一聲。」

汪采春和田方氏互看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田方氏抱著哼哼唧唧的收秋,出了門,喊人問道:「這是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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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緣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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