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淚珠蓄愁緒攀眉梢 勸解話心疼喉嚨堵
夜幕降臨,傅府里燈火通明,沒有一點兒睡意的瀰漫。
榻上的人兒慢慢睜了眼,只這一睜眼,那淚珠兒就再也止不住了。
「快,告知大少爺,少夫人醒了。」
看到榻上的人兒醒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秦氏微微側了頭,那淚珠兒就砸入了那軟枕內,不見了蹤影。
「妜兒呢?」
秦氏的聲音很輕,輕到那些婢女都屏住了呼吸聽著,生怕錯過了哪個音節。
聞言,那些個沒被處置的婢女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沒人敢這個時候回答秦氏的問題。
氣氛沉默了下來。
「妜兒呢?」秦氏加重了語氣問著,只是那聲音實在小的可憐,沒有半點兒威懾力。
「少夫人節哀。」離秦氏最近的婢女一咬牙,直接跪了下來低著頭,只五個字,多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隨著這婢女的跪下,一屋子侍候的人都跟著跪了下來。
本就止不住的淚珠兒,聽到了「少夫人節哀」后更是流的凶了。
秦氏閉著眼,又想起自己暈倒前看到的觸目的紅色,聲音都有些顫:「孩子呢?」
「少夫人節哀。」婢女們頭又低上了幾分,似乎除了這五個字,她們再也搜刮不出什麼語句來回答秦氏了。
秦氏原是放置在兩側的手,用了右手一點一點的移到了自己的腹部,隔著錦被輕輕的撫著。
妜兒沒了。
孩子也沒了。
秦氏像是被抽幹了力氣,放置在腹部的右手一點一點的從錦被上滑落。
「出去。」秦氏沒有睜眼,不吵不鬧的,只是讓跪著的人都出去。
「少夫人……」率先跪下去的婢女聽后,猛的抬了頭帶著擔憂喚著。
「出去。」秦氏又重複了一遍。
那些婢女都看了看彼此,誰也沒第一個動,都在等著有人能第一個起身帶個頭。
秦氏沒有再說話,氣氛一度的有些寂靜。
幾個呼吸間,率先跪下去的婢女看了看秦氏,才起身低著頭行禮:「奴婢告退。」
有了人帶頭,剩下的婢女都呼啦啦的站起了身跟著一同出去了。
秦氏的精神有些不好,等著人都退了出去,她才微微抬了手拭去還掛在眼角在燈火下反出亮光的淚珠兒。
那雙曾泛著溫柔目光的眸此時卻是一片死寂,連同悲傷都不曾閃現,就好似那淚珠兒是從別的眼眸中滲出。
「妜兒,都是姐姐不好,明知如今的秦府就是個牢籠,還讓你在那待了那麼久,」秦氏輕輕的喃呢著,那雙攬進了燈火的雙眸很慢很慢的蓄滿了淚珠兒,「讓你硬生生的被養廢了。」
在偌大的秦府,沒了雙親的庇護,嫡親姐姐又嫁為人婦,那時的秦妜也曾倔強的不肯服輸。
但是,沒有人可以依靠,再加上刻意的引誘,秦妜終究還是被養廢了。
而這時,得到了秦氏已經醒了的消息的傅修年,連正在進行的談話都停止了,一路上走的很急。
傅修年到的時候,就見本該在裡頭伺候的人兒一個一個的都在外頭站著,不免鎖了眉,只一瞬間便被風撫平了。
「大少爺。」之前的率先起身的婢女眼尖兒的發現了傅修年皺了眉,今日發生的事兒真是叫她草木皆兵,當下也不管傅修年問不問的,便說:「是少夫人叫奴婢們都出來。」
「葯可是熬好了?」傅修年看了看緊閉著的房門,唇齒抿成一線青。
「已經熬好了,正在小廚房溫著,奴婢這就去端。」
傅修年沒再說話,越過了眾婢女,修長的手指抵住房門,卻在要推開的那一剎那有些猶豫了。
秦氏向來不會跟他吵鬧,再怎麼氣也只是用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流幾滴淚水連個哭音都不曾發出。
而他也是最怕這樣的秦氏,不吵不鬧的,蹙起的黛眉下嵌著淚光點點,讓人忍不住的心疼。
傅修年抵在房門上的手指慢慢的縮回一點一點的握拳垂了下來。
他對秦妜是沒什麼好感的,對秦妜的定位也只是停留在是妻子的妹妹上。
那日收到秦氏的來信,他本不想管,可是當他看到信上被暈開的墨跡,心愕然疼了一下,雖然依舊不想管秦妜的事兒,可他還是要回去看看他的妻子。
誰知等他回了傅府,迎來的卻是妻子昏迷孩子沒了的消息。
他第一次這般悔恨當初自己沒能阻止秦妜的到來。
傅修年嘆了口氣,夜風吹來吹散了些許猶豫。
已是垂下的手有抬了起來抵在房門上。
「吱--」的一聲,傅修年推開了房門,入眼的是秦氏睜著眼,目光沒有焦距的看著上空。
對於被推開的房門,秦氏只是眨了眨眼,便沒有任何的反應了。
「婉兒。」傅修年走到了榻前,半蹲在秦氏跟前,放柔了聲音喚著秦氏的閨名。
秦氏就像是沒有聽到傅修年說話一般,這會兒連眼兒都不眨了。
「婉兒,可有哪裡不舒服?」傅修年握著秦氏放置在錦被一側的手,小心翼翼的問著。
這回兒,秦氏才算是給了點反應,很慢很慢的偏了頭朝關切的看著她的傅修年望去,本是乾涸了的淚珠兒又像是找到了水源一般,一點一點的佔據了整個眼睛,模糊了傅修年的身影。
「妜兒死了,」秦氏顫著音,「她們說,妜兒是失足落水。」
失足落水?
秦氏是不信的,全府上下那麼多人,怎麼偏偏就秦妜一人失足落水了?
傅修年垂了眸子落下一片陰影,握著秦氏的手都有些松。
孩子與秦妜之間,是秦妜更重要麼?
秦氏又將頭偏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語氣來說這些話:「修郎,我們的孩子也沒了。」
「孩子。」傅修年的喉嚨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一般,有些艱難的吐出了這兩個字,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好半晌,傅修年才輕輕的說著:「還會有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秦氏,或許是二者皆有。
「還會有的。」在傅修年的話音剛落,秦氏就重複了一遍傅修年的話。
「婉兒。」傅修年又喚了一聲。
秦氏沒有搭話,而此時,外頭去端葯的婢女也進來了,將那碗溫熱散發著苦澀氣味兒的葯汁端給了傅修年便退了下去。
傅修年鬆開了握著秦氏的手,輕輕攪動了下碗中的葯汁,便將葯汁放在一旁,先是將秦氏扶了起來,將軟枕往起立了立,好讓秦氏能往後靠在軟枕上。
而後傅修年才又端起了葯汁,舀了一小勺藥汁放置唇邊輕輕吹了吹才喂著秦氏喝下。
秦氏很是乖巧,傅修年喂她便喝,一句話也不說的,只是任由了那淚珠兒從眼眶中漫出。
等著喝完了葯,傅修年又起身倒了茶水餵了些給秦氏喝。
「婉兒。」像是受不了秦氏的沉默,傅修年皺著眉喚著。
秦氏微移了目光,目光中的傅修年依舊是模糊的。
這一夜,傅修年陪著秦氏一夜都未曾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