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有些法術不必學
溫煦返回客廳時,獻正側坐在寬大的沙發里,她細白的手臂搭在扶手處,長長的裙擺一直拖到地板,一雙眼幽幽看著緩緩走來的身影。
瞟了一眼少女的坐姿,溫煦真想拿塊布來把她的腿蓋上。
「她騙了你。」
溫煦聞言挑眉坐到獻身側,她初來人界,怎麼會輕易看穿人心:「你會讀心術?」
「不會,」獻搖頭,「有些法術不必學。」
少女神情嚴肅,溫煦含笑追問:「為什麼?」當然,他做好了不被回答的準備。
獻卻出人預料的淡淡開口:「人心分善惡,讀得多了會失望。」
讀心術獻從前似乎是會的,但自從在煉妖瓶中蘇醒,這門法術便已消散。這四千年來,獻從沒有過重新憶起讀心術的慾望,彷彿冥冥中她被人心傷害過,卻也被人心治癒過,她想要記起四千年前曾發生了什麼,得到的仍是一片空白。
獻只記得,人心之複雜、之善變,不是區區一門讀心術可以看得透的。
「咕嚕......咕嚕......」
獻動了動耳朵,她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奇怪聲響打斷,始作俑者正捧著肚子尷尬齜牙:「阿獻,我餓了。」
獻上下打量溫煦,她又不會做飯,他餓了她能有什麼辦法?
溫煦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冰箱里還有幾個雞蛋和昨晚剩的飯,要不我們吃了蛋炒飯再出去?」
獻點頭表示同意,人類這一日三餐的習慣著實有些麻煩,但她可不能讓自己落下個苛待笨蛋的名聲。不過,蛋炒飯長什麼樣子?好吃么?
溫煦邁著長腿一邊走向廚房一邊感受到了背後炙熱的視線:「雞蛋還有四個,米飯還有兩碗,我們一人一半,提前說好了,你可不能把我的那份吃掉。」
「哼。」
獻撇了撇嘴,側耳聽著那人做蛋炒飯的聲音。
對於大部分人類來說,不明來歷的獻是個怪物,是不容接受的存在,可溫煦不僅接受了,而且很少追問她從前的事。
獻皺著眉思考,僅僅是因為她對他有救命之恩么?
蛋炒飯做起來既容易又節省時間,當香味飄出炒鍋,溫煦側過身取碗,剛要喊『飯好嘍』,眼餘光一掃,那隻早已經端正坐在了餐椅上,一雙圓眼中冒著亮光。
溫煦呆楞了一瞬,他怕不是撿了個吃貨回來?
「阿獻,」溫煦將兩碗蛋炒飯牢牢護在懷裡,「你和我一起用筷子吃飯好么?」
少女微微眯眼,溫煦立刻溫言解釋:「今天晚上我帶你去吃大餐,所以現在我們來提前演示一下不用法術怎麼吃飯。」
作為吃軟不吃硬的領航者,獻不耐開口:「我不會用筷子。」
溫煦樂顛顛將兩個碗放到餐桌上,折回廚房取出四隻筷子:「我教你啊。」
在冥界的千年中,獻從不進食,對於筷子,她確信她只在幽鏡中看到過,可當獻接過溫煦遞過來的一雙筷子將之握在手心,竟隱隱有種熟悉感。當獻熟練的夾起碗中的米飯,心中更是大震,難道曾經有人教過她不成?
做足了教獻使用筷子的準備,溫煦望著少女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驚訝著說:「不愧是會法術的,學起東西來竟然可以無師自通。」
獻橫了他一眼,細細品嘗著桌上的午飯,半晌點評道:「味道不及昨天的好。」
正在暴風吸入的溫煦差點被米飯嗆到,趕緊手貼上胸膛為自己順了順。
味道不好么?他怎麼沒覺得?他記得從前他做出的蛋炒飯也是這個味道。
看到溫煦這個樣子,獻更是有理由懷疑對面男人廚藝的落差與剛剛來的女人有著莫大的關係。
「剛來的人,你喜歡她?」
疑問句里透出來的是肯定的語氣。
溫煦連忙搖頭,提問者顯然不信:「明明很在意......」
「可能是因為我朋友太少了吧,」溫煦放下筷子正色道,「所以對於僅有的幾個才格外的在乎。於明媚......我算是看著她一點點變成熟的,她的能力我看在眼裡,我曾經想過有一天為她尋覓個更好的去處,卻沒有想過她會忘記知遇之恩果斷離開。剛才我和你一樣看出了她在騙我,不過追問下去根本沒有意義,而且有件事情我還需要慢慢查明情況。」
溫煦垂眸,於明媚近半年來的狀態很奇怪,溫煦甚至懷疑於明媚與他落水有關。當他知道於明媚離開公司後跟隨了哪位藝人,相信距離他被推落入水的真相也就不遠了。
「喂,」溫煦抹掉神傷,對著對面的少女燦爛微笑,「你懂什麼是喜歡么?」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獻眨了眨眼,她被困冥界數千年,怎麼可能嘗過世間情愛的滋味。
手一揮,獻只夾了一筷子的蛋炒飯跑到了溫煦的面前,少女冷聲道:「還不快吃。」
「看樣子你不喜歡吃蛋炒飯,你喜歡的是家常小炒,」溫煦一邊向嘴裡扒飯一邊嘟囔著繼續八卦,「阿獻,你在冥界有朋友么?」
獻眼前立刻閃過幽夜那張顛倒眾生的臉,接著她又狠狠搖頭,就沖幽夜經常一言不合將獻關進煉妖瓶,獻就絕對不會承認幽夜是她的朋友。
四千年前,冥王幽夜是第一個打開煉妖瓶的人,那時幽夜剛剛即位不久,還算是個小屁孩,他不僅自作主張賜『幽』姓給獻,並且時常以獻的主人的身份自居,而獻,她永遠不會承認任何人是她的主人,幽夜是這樣,溫煦同理,而對於幽獻這個名字她自然是無比的抗拒,一次都沒有承認過。
「沒有,」少女眸光幽閃,清冷出聲,「我沒有朋友。」
溫煦嘆息:「人都說人生在世有三情最重要,親情友情愛情,可我活了26年了,除了友情收穫到了一個親密的朋友,沈子銘,其他的我一無所獲。」
獻迷惑地看著溫煦,照理說像他這樣性格的人應該朋友成群才是。想了想,獻又釋然了,很多時候,天命主宰了太多。
「我四千歲了,一無所有。」
獻垂下眼瞼轉了轉右腳腕,熟悉的冰涼感沁入皮膚,就連自由,她都沒有。
「阿獻,這條鎖鏈我不了解,」順著少女的視線看到那條垂入地底的玉鏈,溫煦眼含憐憫溫言安慰,「不過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不會隨便把你關進瓶子里。」
溫煦太懂了,那種被控制的、身不由己的滋味。
獻猛然抬頭,與昨天玩笑般寫下的保證書不同,男人的語氣中裝著的是滿滿的誠懇與承諾。獻從沒想過,她期待幽夜說出這句話期待了數千年,而如今這句話竟然從一個相識不足兩日的人類口中說出。
溫煦笑了笑:「最起碼這樣,你我除了三情還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