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也很寂寞吧
穿過白霧,清晨的霧氣已然打濕了男子的發。
溫煦站定在煙波湖前,不知為什麼,這個湖竟然帶給他一種蒼茫厚重之感,隨著眼中的驚艷逐漸退去,他面向湖面敞開了懷抱,深呼吸了一下,直覺得心情舒爽了許多。
沒錯,當他露出招牌微笑穿過人群時,他的心情是很不爽的。任誰在睡夢中被一個陌生電話連環催醒,心情都不會好受,並且對方在電話中聲稱:「溫煦,作為你的導演,我必須告訴你,如果今天出發之前我沒有在集合地點見到你,那麼你就可以對這個角色說再見了。」
導演的語氣很狂,很不尊重人,但溫煦不在乎。對於沈子銘為他爭取來的角色,他一向很重視。於是他火速起床穿衣,百忙之中仍沒有忘記多扔幾粒龜糧給兩隻小龜,這一走又不知道要幾天。
隨便塞了幾件衣服在背包里,溫煦聳了聳肩,在劇組中自然要穿劇組提供的衣服,至於不拍戲的時候,他隨意穿穿就好,反正他又沒有多少粉絲。
走到門口之前,溫煦關掉了位於防盜門上方的報警器,隨後鎖上家門,飛速跑下樓,將背包扔進副駕駛,開著他的便宜小車一溜煙在夜色未散盡之時趕到了集合地。
一直到跟隨劇組人員上了客車,溫煦才反應過來,貌似……這車上的演員只有他一個?
意識到這一點,溫煦的第一反應是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沈子銘,但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凌晨三點,他又默默的把手機收了回去。
沈子銘不像他,常年沒有適合的戲拍。作為新晉流量王,沈子銘近兩年來戲約不斷,勢頭直逼一線男星,明年更可能是霸屏的男演員之一。他最近好不容易有了幾天休息時間,溫煦實在不忍心大清早的去驚擾好友難得的美夢。
至於車上為什麼沒有其他的演員,溫煦是這樣想的。
首先,作為男三,劇組決定先拍他的戲無可厚非;其次,他是靠著裙帶關係進來的關係戶,導演存了點想整他的心思也不是沒有可能,類似的導演他又不是沒有遇到過;最後,反正已經簽了合同,既來之則安之,認真演就對了。
這樣想了一通,不禁覺得非常的合理,溫煦暗自對自己點頭。
至於為什麼不去問導演怎麼突然單單通知他跟劇組,他過往的經驗告訴他,從導演電話中的語氣與對他的態度來看,他還是別去給人家添堵了,更何況,溫煦從來就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下山後,劇組的工作人員們各自在組長的安排下開工。
溫煦站在不遠處看著那片忙碌,頓時明白了,這導演何止是不重視他,簡直是討厭他到了極點,否則怎麼會大清早不辭辛苦的狂打電話,只為了拉著他一個三線演員來這荒山之中看他們搭影棚。
溫煦對著湖面發出了一聲嘆息:「你也很寂寞吧?」
他完全沒想到白霧之後竟有這麼美的景色,更沒想到那點青翠會是這麼大的一片湖,這景色一定被很多人忽略了吧?
可惜了,白霧前各自忙活著的人們沒有一個是他的好友,否則的話,就有人與他共同分享這美麗了。
其實真正令溫煦感到憂心的不是這劇組裡每個人對他的看法,而是他的助理,於明媚。
溫煦發現於明媚經常心不在焉是在兩個月前,那會沈子銘剛替他接下了這個角色,於明媚一反常態的反對溫煦出演,溫煦自然是聽沈子銘的,而相比較下,在公司中,沈子銘比於明媚更有話語權,最後這個角色正式成為了溫煦的,於是,於明媚拿出了她答非所問,事事反應遲緩,神情各種不耐的職業態度。
又是一聲嘆息,溫煦知道,他能夠進洛杉影業完全是托沈子銘的福。而他,恐怕是公司里唯一一個不求上進的男演員了。
跟著他這樣沒有什麼野心的演員,也難怪於明媚起了別的心思,說到底,還是他的錯,也不怪最近無論是攝影棚拍宣傳照,還是進劇組拍戲,於明媚都沒有跟隨。
被湖邊的空氣清爽了思路,溫煦決定了,等下午飯時他會給於明媚打電話,既然有了好的去處,他就給她自由,任由她去吧。
只是一年多的相處下來,他是真的把於明媚當成了朋友。可是在這一行,跟了其他藝人就必須與原主保持距離,想到從此以後各自陌路,溫煦這才感到惋惜,他知道有些人強留不得,但他的朋友,實在是太少了。
溫煦仍望著湖面出神,在他身後,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靠近,來人個子很小,力氣卻大得出奇,溫煦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猛然推入了煙波湖裡,身後人由於慣性險些隨著溫煦掉了進去。
揮動著雙手,她急忙穩住了身形,剛才那一推,用上了她今生最大的力氣。
掉下來才知道,這湖水冰涼刺骨,而不被看見的湖底原來那麼的深,顏色那樣的幽暗。溫煦無力的掙扎著,掙扎到最後,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他不會游泳,劇組的人又距離這裡過遠,沒有人會聽見他落水的聲音。
溫煦想,或許他要命喪於此了。
過去一幕幕浮現於眼前,有什麼不舍呢?想來想去,好像沒有任何的不舍。
對了,他擔心沈子銘,他還沒有對他說:「多給自己放放假吧,多注意身體,不要一直這樣累下去。」
除此以外,別無他想。
與此同時,煙波湖最深處,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獻自沉睡中醒來。
一周前,她趁幽夜不備跑來了這裡。這湖水似有魔力,引著站定在它面前的人對著它回想心事,可惜,她不是人類,她是另一種高貴的存在。
那一日,煙波湖前,獻突然勾了勾嘴角,幽夜不是要她回到瓶子里等開啟之人么,今日她就要沉到這湖底,看何人何時能夠開啟得了這妖瓶。
縮小身體進入煉妖瓶,獻纖細的雙手環著膝蓋,她柔順的黑髮蓋住了她的身軀,遮住了她的紅衣。
瓶口隨之合閉,獻抬起頭,在一片暗黃之色中,她又看到了那可惡的符文,她緊咬著下唇,眼中憤恨之色愈演愈烈,卻在右腳腳腕處疼痛襲來的時候雙眼轉至清明。
是了,恨什麼呢,已經被控制了這麼多年。
煉妖瓶如獻所願,帶著她垂到了湖底。這裡很安靜,偶爾有魚類游過的輕微聲音,這樣的安靜對於獻來說太過難得,以至於從來不用睡眠的她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
第一次,不願有所防備。
果然,安靜總是短暫的,自那個人類站在煙波湖邊,獻就已經醒來。
她聽到那人說:「你也很寂寞吧?」
獻冷笑:寂寞?又有誰曾像她一樣,寂寞了數千年?
她甚至聽到了那男人背後微弱的腳步聲,獻低聲道:「笨蛋,有人靠近都不知。」
隨著「撲通」一聲,那人在湖水中沉得越深,獻腳腕處的玉鐲就越是蠢蠢欲動。那玉鐲連著垂下的玉鏈牽引著被它鎖著的妖,要她向上、向上。
要說這千年來,令獻最無語的,一個是熾長老,另一個就是這鎖神玉鏈。這玉鏈不愧是遠古神界的物件,不僅限制住了她的自由,而且還要求她解救人類於水火之中。
當然,獻也可以選擇不救,但玉鐲會從牽引變成收緊,與此同時,靠向少女腳踝的那一側會伸出尖刺,狠狠的刺入少女的肌膚。而鎖神玉鏈的控制者:熾長老,不出半個小時必然知曉獻知而不救,到時候不僅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人界之行煙消雲散,等待著她的還有無比嚴厲的懲罰。
回想起曾經的慘痛經歷,獻無奈的驅使著煉妖瓶向上浮去。
亮光自湖底沖向還在下沉的溫煦,男子睜開眼,意識模糊間只看到一個小小的瓶子在衝到他面前後猛然停下,瓶口微微的歪了個弧度,似在打量,幾秒后托著他的腹部向上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