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
初一到初二,柳溪月還沒多少感覺就結束了。
她爸爸柳宗凱和媽媽楊嵐芝相識於州師範學校,畢業后一起回鄉當了小學教師。柳宗凱教了幾年數學后便辭職做生意、承包荒山種果樹。楊嵐芝則一直在小學教語文。她哥柳溪明初畢業便離開了學校。她隱隱覺得那樣並不好,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樣。
柳溪月經常收到情書和匿名禮物,同班朱門富經常約她曠課吃喝玩樂。每當柳溪月猶豫不決時,朱門富便會開導她:「成績好又有什麼用?大學生越來越不值錢,就算當個教書匠,每月工資少得可憐。成績差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可以過好日子。過幾年,我們兩家強強聯合,賺錢更容易。」
柳溪月想去玩又怕父母生氣,經常哀聲嘆氣。
「玩一天短得像一小時,聽一節課長得像一年。上學真無聊!」
初二下學期,柳溪月只有語文成績上八十,其餘都是剛及格。
柳宗凱想打她又狠不下心來。楊嵐芝埋怨道:
「還不是怪你,一天給她些錢,讓她好去鬼混。」
「這麼大的姑娘,」柳宗凱無奈地嘆了口氣,「經常在一起的同學朋友都很有錢,她身上不帶點錢也不行!你看看朱門富,渾身名牌,花錢大手大腳。我又不是沒錢,我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太寒磣。」
暑假即將結束,柳溪月對柳宗凱撒嬌。
「爸爸,上學太累了,我不想上學了,我要退學。」
柳宗凱沉默半晌,滿臉失望,深深嘆了口氣。
「你每次要錢,我哪一次沒給你?你哥初中畢業什麼也沒考上,如果你再連初中畢業證都拿不到,我和你媽臉往哪兒放?」
朱門富問起退學的事,柳溪月撇撇嘴。
「我爸使苦肉計,我只能混到畢業了。」
九月一號早上,無論楊嵐芝怎麼叫喚,柳溪月就是閉著眼睛裝睡,楊嵐芝一怒之下把被子掀開,揪著耳朵把她扯起來。柳溪月揉了揉耳朵。
「我的親媽媽,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嗎?」
「對,你已經滿十六歲,該懂事了,快洗漱了去上學。」
第二周星期三下午放學,柳溪月和朱門富在二樓走廊上東張西望。
籃球場上一個男老師引起了柳溪月的注意。那男老師身穿藍色短褲和短袖運動衣,身材勻稱結實,聲音洪亮,動作敏捷快速,正帶著一群男生踢足球。球場邊站著一群看熱鬧的女生,剛上初一的堂妹柳明艷也在。
「那老師是誰?像個高中生一樣。」
「聽說來了個實習大學生,教初一新生,可能就是他。」
一個男生一腳踢偏,足球對著柳明艷腦袋直飛過去。柳明艷與旁邊同學正說著什麼,聽到眾人驚叫時慌得忘記了避讓。那老師離得不遠,疾跑兩步躍起伸展雙手一抱,把球抓在手裡,往前緩跑幾步后穩穩站住,笑笑把球丟給一個男生。學生們紛紛鼓掌歡呼,幾個男生伸腰伸手模仿起來。
「這傢伙可能當過足球守門員。」朱門富道。
柳溪月目光緊緊追隨著那老師。
「以前怎麼沒發現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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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好看。」
一個男生又把球踢歪,朝二樓飛來,落到柳溪月旁邊走廊上。那老師小跑到走廊下,抬頭對柳溪月笑道:
「同學,請幫忙撿一撿。」
清朗又標準的普通話像天籟之音,英俊清秀又輪廓分明的笑臉活力四溢,凹凸的手臂肌肉青筋明顯,胸大肌線條分明,清瘦卻顯得健壯有力,眼睛黑白分明,清澄深邃,蘊含著一種似曾相識的靈慧。
目光交會,柳溪月呆住了。那老師也看著她愣了愣。
「同學,請幫忙撿一撿。」
柳溪月醒過神來,臉紅了紅,小跑幾步撿起球丟下去。
「同學,謝謝!」
那老師接住球,又看了她一眼,轉身往球場走去。
「就像以前見過似的,太奇怪了。」
柳溪月目送著他的身影,回味著那眼睛和笑容,心裡從未有過地柔軟與溫潤,痴痴望著球場。朱門富心裡很不是滋味,皺了皺眉。
「十字路口新開了家冷飲店,去嘗嘗。」
「你先走,我要等等明艷。」
「想看足球,體育頻道直播節目很多。」
「不一樣。反正你先走吧。」
過了半個多小時,那老師把踢球的男生集中起來,說了幾句什麼。學大聲說著「高老師再見」,有的往校門口走,有的回教室。
「原來是姓高。」柳溪月目光尾隨著那高老師,見他往食堂走去,不禁笑道:「現在肚子就餓了,食堂才燒火呢。」柳溪月正浮想翩翩時,那高老師又回來了。手裡拿著兩根細竹棍和幾根稻草,走到球場邊的長方形花壇邊,跨進花壇里,拿著竹竿在一簇花間比比、試試。
柳溪月明白了。剛才有個學生把球踢飛到花壇里,他是去處理那被砸著的什麼花。柳溪月心裡暖暖的,換到走廊另一端,正對著樓下花壇,側耳聆聽。那高老師把細竹竿插在一株折斷的波斯菊旁,扶了靠在竹竿上,雙手扽了扽一根稻草準備捆紮。校長魯明立路過停下笑道:
「小高,你真是個護花使者啊!」
「這株波斯菊枝杈多,還有好多花苞沒開,太可惜了。」
「你現在費時費力,兩個月後還是免不了枯萎。」
「但那些花見過這個世界,她們會很高興。」
「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這是她們今生唯一的綻放。」
「明年又會發新枝開新花。」
「但已不是她們了。」
魯明立哈哈大笑而去。柳溪月呆若木雞。
那高老師捆紮好波斯菊莖桿,又插竹棍捆紮支撐一株大麗菊。那大麗菊花朵龐大下垂,幾乎把莖桿拉折。捆紮完成,那高老師輕柔地摸了摸大麗菊花朵,湊近聞了聞,又摸了摸那株波斯菊的莖桿、幾個綻裂欲放的花苞,欣慰地笑笑。那清朗的笑容,彷彿散發著暖人的馨香。
柳溪月身心溫軟,浮想翩翩,彷彿自己就是那波斯菊和大麗菊,痴了半晌才省過神來,一瞥見柳明艷正往校門口走,連忙跑回教室,三下兩下把課本作業本塞進書包,衝下樓追上柳明艷。
「好妹妹,剛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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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叫什麼名字?」
柳明艷打量著柳溪月笑笑。
「口太渴了,說話困難,好想吃冰淇淋,就是沒錢。」
柳溪月咬牙切齒笑笑,掏出兩元錢放到柳明艷手裡。
「好妹妹,姐姐請你吃。」
「謝謝知心姐姐!那個老師叫高梧桐,來實習的大學生,頂崗實習一學期,教初一兩個班語文,當我們五十一班副班主任,三江市來的,師大中文系的,四年級,二十一歲,班主任就說了這些。你看上他啦?」
柳溪月哈哈大笑,摸了摸柳明艷的頭。
「是他看上你姐了。」
「傻大姐!」
柳溪月愕然之際,柳明艷已走了。出了校門,柳溪月回頭看了看教學樓和教師宿舍,莫名其妙感覺學校變了,變得可愛了,變得讓人喜歡了。
回到家后,柳溪月把班級運動服翻出來,洗了個澡后穿上。
吃晚飯時,楊嵐芝拉著柳溪月的衣領看了看。
「乖女兒,怎麼突然喜歡穿班服了?分不清家裡和學校啦?以前不是打死也不穿嗎?」
柳溪月親了一下楊嵐芝,甩了甩長發,笑嘻嘻道:
「親愛的媽媽,只有一年就要畢業了,我已經有了遠大理想和遠大目標,我要披甲上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
話音未落,柳溪明一口飯噴到桌上。
吃過晚飯半小時后,柳溪月便回二樓自己的房間開始做作業。做了幾題語文作業后,她意外地感覺不像以前那麼枯燥乏味,相反甚至還有些說不清的樂趣。做完語文作業,她又做數學作業。有一個幾何證明題想來想去就是不會做,她便把數學放一邊,拿出英語作業來做。
「柳溪月,柳溪月。」
後窗外忽然有人小聲叫喚。柳溪月起身往後窗外一看。朱門富在後院牆上露出頭,高興地朝她揮了揮手。
「北街新開了一家卡拉OK,音響很好,我約了幾個同學去唱歌,就差你了。走吧,一展歌喉,讓他們開開眼界。」
柳溪月猶豫幾許,搖了搖頭。
「我要做作業,你們去吧。」
「做什麼作業?你不交誰又敢說你?浪費生命!」
「是我自己想做。就這樣,再見。」
柳溪月關上窗子又繼續做英語作業。物理作業做完時,那道幾何題也莫名其妙地知道怎麼做了。她興奮地撲到床上,手腳大張用力晃了晃。
「本姑娘並不笨啊!」
楊嵐芝走進房間,柳溪月正在琢磨元素周期表,楊嵐芝到了身旁才發現。楊嵐芝拿起她的作業本翻了翻,高興又困惑地摸了摸她的頭。
第二天早上,鬧鐘還沒響柳溪月就醒了過來。進了學校大門,高梧桐正在球場上跑步。柳溪月有意無意瞅了幾眼,喜悅地覺得沒白早起。
交數學作業時,科代表一如既往地忽略柳溪月往前走。
「喂,為什麼不收我作業?」
科代表折回來,拿起作業本翻了翻,「哦」了一聲。
「我自己做的。」
「你今天突然穿班服,沒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