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當年烏衣巷
夜色朦朧,明月被烏雲遮蔽,馬車一顛一顛緩慢行駛在馳道之上,馬車之中的贏玄眉頭皺的老緊,他的孩子和王妃都被劉妃留在了宮裡,而他作為一個早已經成了年的皇子,自然是無法留在宮中過夜的,所以他在於劉妃一番暢談之後,便匆匆離開了皇宮,不留成年男子過夜的規矩,誰也無法改變。
贏玄既然回來了,在西京之中,朝廷自然早已經為他準備好了偌大的西北王王府,此時寇晃坐於馬車之外,手中雖然拿著馬鞭,卻並不抽打馬身,而是任由它悠閑愜意的自由漫步,寇晃則警惕的留意著四周的動靜,雖然是天子腳下,但依然不能降低警惕。
今日與劉妃一敘,雖然並沒有談多少話,但是卻讓贏玄的心裡久久不能平復,他不明白,劉妃既然知道了他的目的,為什麼還這般淡然的讓他放手去做,以劉妃的個性,向來是以隱忍為基準,從來不會像今日這般孟浪,但事實上,今天,劉妃確實在告訴贏玄,讓他放手去做。
到底是什麼讓原本溫順的劉妃突然變得如此的激進?
贏玄安排了狐影之中的幾名小太監開始秘密調查這一路的線索,當然用的是遊離於狐影之外的密探,贏玄給他們取名為小狐,這些小狐一直隱藏在狐影和其他地方,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唯一知道小狐存在的也只有贏玄一人,並不是贏玄信不過別人,但是他還是覺得凡是做兩手準備會比較安全一些。
贏玄一邊讓小狐著手去調查讓劉妃轉態度的原因,一邊開始讓狐影去調查關於太子和華陽公主的秘聞。
然而查來查去,卻發現後方竟是一團迷霧,狐影這邊的調查沒有絲毫進展。
這時,贏玄開始感覺到了一絲危險,似乎自己背後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是不是一個圈套?會不會是有人布了一個局,卻讓自己來揭破這些事情?
如果繼續深挖下去,他擔心會驚動那個隱在幕後的厲害人物,所以他斬釘截鐵地中斷了狐影的追查,轉而回到了自己應該走的路上。
因為他想明白了一點,自己與花有福的關係沒有人知道,既然如此,應該沒有人會想到來利用這一層關係,如果真有另一隻手在試圖操控這個事件,那麼與自己的目的至少是一致的,只要事時不牽扯到自己身上,那隻手就不可能傷害到自己,而且,如果真的是這樣子的話,那能操作的了花有福的人,便也只有那個人了。
既然如今調查沒有線索,那邊說明自己調查的方向錯了,既然方向錯了,自然是要改變方向了,但是方向該往哪邊轉呢?
贏玄不停的輕柔著太陽穴,想讓自己儘可能的放鬆一些。
突然,他的腦中靈光一閃,當初花有福送到他手中的那道密碟的內容又重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太子似乎患了花柳病。」
太子為什麼會患花柳病?東宮雖然與皇帝的後宮不同,但是東宮之中的宮女和仕妃卻都也是萬里挑一的美人,而且進宮之前全都經過嚴格而周密的檢查全是處子之身。
進入東宮之後,這些宮女和仕妃也不會與侍衛們接觸,一旦有所攀談便會遭到重罰,所以,太子患了花柳這種骯髒的病,變成了最大的疑點。
難道這太子殿下還耐不住寂寞出宮去那煙花之地尋開心了?就算尋開心,那贏睿也必然是去孔雀樓這種名樓,而不會去那些低賤的野寨,既然不去那種低賤的野寨,又怎麼會患上花柳呢?
答案呼之欲出,那必然是由一個生活放浪之人,傳給贏睿的,而這個人是誰呢?
想知道這個人是誰,那就必然得先從太子贏睿的病入手,要想從他的病入手,那麼葯便是其中的關鍵了。
想要醫好這花柳,這西京之中可能幾個人能辦得到,轉瞬間,幾個人名馬上浮現在他的腦中。
贏玄微微一笑,隨即放鬆的呼了一口氣,終於將線頭找到了,接下來就看如何將線頭抽出來了。
果然,按照贏玄的指示,狐影終於查到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在西京最著名的醫館回春堂中,主治老醫師身邊的一位學徒曾經在黑市上秘密買一個藥方。
他買方子的時候格外小心,沒有在方子上泄露半點線索,也沒有露出面容給對方看到,只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已,然而不知為何,得到藥方之後這個學徒欣喜若狂,一時間形骸放浪,卻讓人認出了他的身份。
然後,就在數月之前,這名學徒卻忽然在床上咯血死去。
而在那名學徒臨死之前,憑藉著在黑市買到的藥方,已經成功地研製出了第一粒藥丸,在某個實驗品的身上確認了療效后,回春堂的老掌柜極其英明地將這種葯的存在變成了回春堂最大的秘密然。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贏玄知道,這間回春堂實際上是一位太醫院的主事,這位主事大人一向極為小心沒有讓自己與回春堂的關係透露出去。當他確認了這個葯的效用之後一股由內而外的激動頓時佔據了他的容顏。
太醫院負責皇室宗室診脈開方的相應事宜,在宮中走動十分頻繁,當然隱隱知道東宮太子所患的隱疾。這位主事隱隱看到了自己飛黃騰達的可能性。
很快,這神秘的葯通過十分隱秘的渠道送入了東宮之中。伴著茶水送入了太子爺薄薄的嘴唇里。
這一切事情都做的很隱秘,就算有人查起來也隨時會在某條線上斷掉,然而這條線上的所有人都不清楚,從一開始這條線上的所有關係,所有可能性,都是被人算好了的。他們自以為隱秘自以為萬事皆控在手豈不知他們自己其實都是被人控制著的弈子。
確認了目標之後,一切都變的簡單了起來。
在一個日頭正毒的正午,一輛馬車停在了西京南城的烏衣巷外,贏玄的人卻早已下了馬車匯入了南城複雜的人群之中。
京都南城的面積並不大,相較其它諸城而言不夠富庶,不夠清靜,不夠貴氣,尤其是烏衣巷這這一帶,是一整片貧民區,此地居住的人們一天到晚考慮的要是活下去地問題,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大多家裡的米缸里有糧食的人們才會去考慮禮節道德之類的東西。所以坊中的人們龍蛇混雜,什麼不能見光的買賣都有。
所以,二癩子一直便住在這烏衣巷中。
贏玄用帽沿遮著臉,陰沉地踩在街巷中的泥巴,雖然贏玄大白天這副打扮十分的奇怪,往荷池坊深處走著他這表情在荷池坊中並不顯得多麼引人注目街旁的百姓和商鋪里地掌柜們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巷中這種滿臉陰沉的人太多了,出來混總有還得時候,不是每次都能跑得掉得,道上兄弟們仗義兇狠,所以他們的情緒也很暴燥,偶爾低沉下來也很正常。
穿過一條伸出破爛雨檐的窄巷。贏玄又陷入了那些站街妓女的包圍之中,臉上劣質的脂粉和不停好地呵欠阻擋不了她們的敬業,贏玄好不容易抽身而出,鑽進一個背街的小破院子,尋到了自己地目的地。
小院里充斥著一股難聞的味道。贏玄一進門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但他沒有掀開頭上的帽子,直接進了屋。
屋裡有個癱子,躺在床上,手還能動,但下半身卻已經沒了知覺。
此時,滿臉緊張地注視著這個不之客,待看清帽沿下的臉龐之後,這才低聲說道:「隨便找個人來就好,怎麼這麼冒失,自己就上來了?」
贏玄沒有回答,也不嫌臟,直接坐到了癱子的床沿上,直接說道:「最近裡面有出來什麼我要的東西嗎」
那個癱子的臉色變了變,他在那床滿是臭氣地被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個破爛的盒子,又在哪破爛的盒子里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了半塊玉玦,恭敬的遞了過去。
贏玄接過玉玦,細細端詳一番這玉的質色上佳溫瑩一片實在是個好物件兒,而且上面雕的雲紋制式明顯是皇家用器。他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是個好東西。」
那名癱子得意地笑了笑,有些自豪的說道:「那是自然,只要你說的出來,我二癩子如今沒有什麼是搞不到手的。」
贏玄心裡也笑了笑,他當然清楚面前這癱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幾年前,贏玄也曾來到過這個小院,只不過當初是帶了眾多的手下而來,如今卻是單身而來,當初的敵手,如今成了自己的朋友,或者可以說是利益交換的手下,當初的二癩子,成了如今的二癱子,成了如今西京黑道上最有名的二爺。
這個癱子便是當年烏衣巷中意氣分發的二癩子,就是和贏玄一起衝上一品樓痛揍了蓮兒等一幫二世祖的二癩子。
一如當年,兩人再次相見,一如當年,一個趴著,一個從上而下俯視著,唯一改變的,便是兩人的關係,當年的敵手,如今的「主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