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活著
「貴妃夫人有喜是我們陸家的大喜，也是大魏的福氣，都是妾們思考的不周到，幸得老夫人做了好榜樣，妾們回去也會替貴妃夫人誦經祈福，祈求夫人能被佛祖保佑，為皇室喜添皇子。」
陸周氏並未言語，只是隨手抄起桌子旁的纏文枝茶杯，輕輕的咂了口清茶。
趙祗（zhi）雲臉色未變，率先起身站在了陸周氏的面前躬身，「老夫人教訓的是，媳婦知道了。」
陸周氏眼瞼微抬，不緩不慢的將茶杯放回到紅木几上，這才鬆了口，「也罷，時辰不早了，你們都且下去吧。」
「貴妃夫人在宮中不易，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替你們大姐儘儘心意，總不能讓宮裡的人在這裡笑了她。」陸周氏看著那就快要哭了的陸成歡，心中卻是在搖頭。
相比陸成音的隱忍，陸成歡簡直是天差地別。
同樣都是孫女，哪怕陸周氏的心中會有遠近親疏，但總歸不會存心謀害，對誰好不好也無非是需要做比較而已。
沉不住氣，心思狹隘，這樣的陸成歡，怕是將來成了親要吃虧。
怎麼趙衹雲和趙衹令兩人明明是親姐弟，卻相差的太遠？陸成歡的性格很像她母親的。
到是……
陸周氏將目光瞥在地上尚且還在跪著的陸成萱身上，眸底多了幾分探究。
從前不知道這孩子竟然如此聰慧伶俐？
她和趙氏也算是鬥了十幾年，個有千秋，輸贏是常事，到是陸成萱多本事……
幾句話，不但四兩撥千斤的讓自己不能再責怪她，而且還是順道替她找了借口壓了趙衹雲……
也不知道究竟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慮？
「是。」趙衹雲帶著其他姨娘離開，臨走的時候，目光多停留在了陸成萱身上幾分，陸成歡更是憎恨陸成萱了。
「王媽媽，你難道沒看見五小姐還跪在地上嗎？」陸周氏眉心緊蹙，威嚴的說到，「趕快將五小姐扶起來。」
王媽媽心思一動，面對陸成萱立刻露出了笑意賠著不是，更是上千要攙扶著陸成萱起身，全然沒有之前的冷漠傲氣，「都怪老奴，都怪老奴不中用，讓五小姐受委屈了！」
陸成萱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微笑，並不打算計較王媽媽的見風使舵，「怎麼敢勞煩媽媽動作，成萱可以自己起來。」
「多謝老夫人寬恕成萱的小聰明。」陸成萱說的坦誠。
「這是你的本事，不過，你可是怪祖母？」陸周氏目光微眯。
陸成萱唇邊笑意不改，「的確是成萱做錯，以後一定更加小心謹慎。」
倘若陸成萱能戒備心再嚴一些，便不會給陸成雪和陸成歡算計了去，祠堂中被罰，就當作是給自己的不小心買個教訓。
陸周氏頓了頓，又將目光放在了陸成萱的身上，「你也累一晚了，去休息吧。」
陸成萱點頭，頷首離開。
出了門，一直神經緊繃著的清蓮總算是鬆了口氣，更是有些興奮，「五小姐……」
「切莫多言，我們先回去再說。」陸成萱低聲打斷了清蓮的話，主僕二人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就在陸成萱和清蓮兩人身影遠去的時候，梨佟院隱匿在暗處的一雙眼睛也回了房。
陸周氏正在眸光凝重的等著王媽媽。
「怎麼樣？可有什麼異色？」
王媽媽上前，「回老夫人的話，老奴跟在五小姐身後多時，並未見到五小姐神色有什麼變化，主僕二人很是自然，更不曾抱怨半句。」
「您這是……」
王媽媽跟在陸周氏身邊多年，可以說是最了解陸周氏的人，方才陸周氏只是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她就知曉對待陸成萱的態度要改善，更是自覺的去考察陸成萱的表現，怕是從今以後，這位五小姐，是要入老夫人的眼了。
「惠芳你說……她怎麼樣？」陸周氏眉心緊蹙，布滿皺紋的眼框下目光神情是帶著猶豫的。
「今日的五小姐，成熟穩重，很識大體，又懂得如何揚長避短解決自己的困局，是個合適的人選，甚至比大小姐當年不差多少。」
說來也是很奇怪，從前在陸家，大家對這位五小姐的印象都不太深，只是依稀記得，陸成萱地位卑微，在府中的日子也很清苦，可有可無的存在，到是今日一見，相信已經讓很多人刮目相看了。
王媽媽能陪在陸周氏身邊，顯然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只是幾句便戳中了陸周氏猶豫的地方。
「只是，她不姓陸。」
陸成萱只是跟著俞氏改嫁進入陸家的，一筆寫不出來兩個陸字，但陸成萱的這個陸可就差的太多了。
「是啊。」陸周氏揉了揉吃痛的額頭，「這一點就很要緊的。」
王媽媽卻試探著的說道，「老夫人為何不換個角度想想呢？」
陸周氏靜靜的等待著王媽媽的分析。
「當年俞氏進門的時候很是落魄，那孩子真正的姓氏怕是都要被忘記了，養在我們陸家那麼多年，您可曾見過有誰來找過她？」
「沒有身份和地位，亦沒人庇護，這樣的孩子，是最容易拿捏住的，因為她只想好好的活著。」
是啊，活著。
陸成萱的確是這麼想的，她在陸家的身份很是尷尬，但她現在羽翼未豐，不能做什麼，甚至離開都是痴人說夢，她現在只想自保，只想好好活下去，這樣才能報仇。
可是在當朝炙手可熱的陸家后宅自保，委實有些困難，就算她忍辱負重什麼都不爭不搶，也總會被牽扯進去，之前被陸成歡陷害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前世母親曾對她說過一句話，既然已經置身在是非之中，想要兩袖清風是做不到的，只有正面面對，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想要站穩腳跟不被欺負，就一定要有所依附。
陸家陸周氏和趙衹雲一直都在爭鬥，她和趙衹令之間的愛恨橫在中間，無論如何陸成萱都不會選擇投靠趙氏的，那麼……
她唯一能選的也就只有陸周氏了。
所以，奉承著低調活下去的陸成萱才會不得不出露鋒芒，不僅僅是想解了被罰的困局，更是在籌備新目標——
向陸周氏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