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章
剛出花廳沒兩步,蘇綠檀就看到吳氏了,還看到了懷慶公主和她的表妹、表弟朱家五郎。
朱家五郎手裡握著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隨手一扔,扔到了吳氏身上。
朱五郎的石頭第一次砸向吳氏,被她躲開了,他又撿了起來,退開幾步要往吳氏身上再扔一次。
吳氏丫鬟此時正好不在她身邊,她一時沒想起來跑,兩手很快擋在了腹部。
蘇綠檀快步走過去,呵斥道:「小胖子,你幹什麼呢?!」
朱五郎年且六歲,生的肥頭大耳,握著石頭仰頭望著蘇綠檀,嘿嘿一笑道:「她穿的像靶子,我要打她。」
朱五郎在家裡常常讓人給稻草人穿上華麗的服飾,用東西砸它們。今日是定南侯府大喜日子,吳氏難得穿得喜氣了些,被朱五郎當做了家中的草人。
蘇綠檀對此事略有耳聞。心裡氣朱五郎對吳氏的不尊重,卻被溫柔的吳氏扯住了袖子,她只好收了收脾氣,忍住動手的衝動,惡狠狠道:「走遠點!」
朱五郎做了個鬼臉,抬腳跑向懷慶那邊了。
吳氏已經嚇得眼圈泛紅了,蘇綠檀拉著吳氏的手,低聲問道:「妹妹,你是不是有了?」
漸漸鎮定下來的吳氏點點頭道:「是的,前幾天才知道的,還未過三月,就沒急著告訴你們。」
蘇綠檀后怕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道:「那死小子,再讓我瞧見他,剁他的豬蹄子!」
吳氏破涕為笑,道:「走了就算了,我先回去休息會兒。」
蘇綠檀正要扶著吳氏去找丫鬟,朱五郎折了回來,手裡還捏著石頭,照著吳氏的肚子就拋了過去。家中僕人說了,婦人肚子最軟弱的,砸了她肯定要痛的。
嬰孩兒拳頭大的石頭,就這麼吳氏肚子上飛過去,丫鬟穗兒和夏蟬在後面瞧見了,嚇得驚叫出聲。
還好蘇綠檀有十多年跳舞的底子,反應夠快,一旋身,裙擺飛揚,像紛飛的落英,就擋在了吳氏前面——結果自己的屁股被猛然砸中,不消看都知道青紫了一塊兒。
吳氏面色慘白,兩腿都嚇軟了,兩手搭在蘇綠檀的肩膀上問:「嫂子,你、你要不要緊?」
冷嘶一聲,揉了揉后腰,蘇綠檀秀眉擰的緊緊的,髮膚之痛,這就很難忍了。
出了口重氣,蘇綠檀咬著牙對吳氏道:「我沒事兒——夏蟬,穗兒,過來照顧好三夫人。」
說完,蘇綠檀轉過身去,黑著臉看向朱五郎。
朱五郎渾然不懼,兩個手指頭勾在嘴裡,咕嚕咕嚕吐著舌頭,要多討厭,有多討厭。
蘇綠檀真真是吃不得虧的人,她在園子里撿起一根能有一截手指粗的棍子,往朱五郎那邊走。
朱五郎似乎意識到危險了,慢慢後退著,仰頭道:「你敢打我!你以為我不認得你!你這賤婦!」
這話倒是很有意思。
蘇綠檀勾起唇角,掛著一個假笑,上前去就是一腳,掃在朱五郎小腿上,撂倒了他,手裡的棍子狠狠地甩了下去,打在他的背上、胳膊上肉多的地方。
朱五郎長得胖,聲音也渾厚,叫聲震天動地,一下子就把戲檯子那邊人的目光都給吸引過來了。
方才丫鬟尖叫的時候,花廳里的人早就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了,眼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望了過來。
懷慶和朱家四娘也小跑著過來了。
懷慶脾氣大,見自家人被欺負,持兇器者又是蘇綠檀,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高聲道:「蘇綠檀,你幹什麼!你一個婦人欺負小孩子,還要不要臉皮了?」
朱四娘性子軟,只敢把朱五郎給扶起來,都沒敢跟蘇綠檀對上眼神。
蘇綠檀拿著棍子,絲毫不懼,道:「我這是替朱家積德。」
懷慶氣紅了臉,回嘴道:「朱家輪得到你去積德!你算什麼東西!孩子才幾歲,你竟然對他用刑!」
朱夫人也趕緊過來了,帶著丫鬟婆子,氣勢逼人。
趙氏也匆忙過來,一看得罪了人,冷著臉責備蘇綠檀道:「綠檀,你這是做什麼?」今日來客這麼多,怎麼好在賓客面前動粗,傳出去要被笑話死!
朱五郎也是有心思的,撲到懷慶的懷裡,嗚咽道:「表姐,她欺負我!嗚嗚,打的我好痛!」
懷慶憎恨蘇綠檀,此時倒像個慈愛的姐姐了,摸著朱五郎的頭,沖蘇綠檀道:「也忒沒個誥命夫人的樣子了,憑你也配得上侯爺?左右你給我弟弟道個歉,我也就不計較了。」
朱夫人攥著帕子,咬著牙道:「老夫人和夫人總該給個說法罷!」
趙氏也贊同息事寧人的態度,忙道:「綠檀,給人道歉!」大事化小了,面子還能挽回一些。
吳氏趕緊站出來了,正要解釋,鍾延光從人群里中過來了。
已經十天了,蘇綠檀十天沒同他說過話了。
鍾延光被灌下了許多酒,面色雖未發紅,身上卻帶著濃濃的酒氣,周身還散著一股寒氣,駭人的很。
這樣不近人情的鐘延光,連懷慶和趙氏都有幾分怕了。
後面跟著的還有鍾延澤。
終於來個能主事的了。
鍾延光沉聲問道:「怎麼了?」
蘇綠檀本不覺得被趙氏和其他人誤會有什麼,可鍾延光一來她就覺得委屈了,嗓子噎著東西似的,說不出話來。
鍾延澤見妻子面色不好,也趕緊過去扶著她,吳氏捂著肚子低聲啜泣著。
後面的丫鬟這個時候哪敢插嘴。
就只剩懷慶嘴快,一股腦把髒水潑往蘇綠檀身上,她逼視鍾延光道:「定南侯府就是這樣待客的?定南侯夫人還親自動手打人?沒得失了侯府夫人的體面!」
朱夫人礙於鍾延光正得聖眷,雖是皇親國戚,也不敢跟定南侯府交惡,忍著脾氣裝大度道:「畢竟是個孩子,做錯了事也勞動不了定南侯夫人動手替我教子!朱家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讓尊夫人給我家孩子道個歉便是了。」
鍾延光面寒如霜,走到蘇綠檀身邊,見她眼圈泛紅,奪過她手裡的棍子,扔到地上,在她耳邊低聲道:「手不疼么?」
蘇綠檀噘著嘴看向鍾延光,剛忍住的眼淚,漱漱地落下來了。
這人真要死了,滿嘴酒氣,還說胡話。
說的她心都軟了。
懷慶在對面沒聽清,以為鍾延光責備蘇綠檀了,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嫁不成鍾延光了,但她就樂意看到他們夫妻兩個感情不睦的樣子。
鍾延光復又走到朱五郎這邊,朝他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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