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著嘴巴半晌,蘇明澤豁出去的道:「大不了實話實說,這是你畫的又如何?他們不至於因為草藥圖書就要了你的命吧。」
事到如今,生氣也沒用,蘇映寧隨手拿起一本草藥圖書,再仔細看一遍,結果還是一樣,她仍舊瞧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只覺得一顆心糾結得更嚴重,索性又將書冊扔回書案上。從後面走出來,她在房裡繞著圈子,一邊沉思著。
「你別悶不吭聲,很嚇人。」在蘇明澤心目中,蘇映寧簡直無所不能,沒有什麼事難得倒她,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焦躁不安。
停下腳步,蘇映寧一臉嚴肅的看著蘇明澤,「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先是遭人跟蹤,接著就有人拿這本草藥圖書找上門,你說這兩者會不會有關?」
「這兩邊是同一批人嗎?」
「不是同一批人,可是,他們的出現應該都跟草藥圖書有關。」
蘇明澤拿起一本草藥圖書看了又看,「這玩意兒究竟哪兒值得一群妖魔鬼怪追著跑?」
蘇映寧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還真是一群妖魔鬼怪。」
「先別顧這些,還是想想如何圓了這件事,那位雲公子很快就會找上門。」
蘇映寧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若是圓不過去,你就等著替我屍吧。」
「你別嚇我。」
「凡事做最壞的打算,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這會兒蘇明澤終於怕了,可嘴巴上還是堅持己見,「文人上書戰爭禍國殃民,皇上都沒降罪了,不過是幾本草藥圖書,如何會招來殺頭之禍?」
「難道……文字獄?」
「文字狀?這是什麼玩意兒?」
蘇映寧搶過他手中的芏冊,退到卧榻邊,整個人在上頭,一邊翻開書冊細細研究,一邊解釋道:「文字獄是一種對文人的政治迫害,當權者故意從著作中擷取字句,羅織成罪……難道草藥圖書中有什麼東西踩到上位者的痛處?」
蘇明澤的臉色微微一變,「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
蘇映寧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誰會知道上位者可以為了清除異己而借文字生事。」
蘇明澤瞪大眼睛看著蘇映寧,「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糟糕,不小心說太多了……蘇映寧故作鎮定的勾了勾手,蘇明澤趕緊在卧榻邊的地上坐下,她舉起手上的書冊往他的腦袋瓜敲下去,「我不是教你多看書嗎?看多了,別人不知道的,你也會知道,懂嗎?」
蘇明澤雙手抱著頭,大聲抗議,「我有多讀書,師傅說了,即便是武人,也不能不明事理,何況要當將軍的人,更要有文人的見識。」
「文師傅很不錯。」她不得不說爹爹給三哥哥找了一個好師傅,不但教導武功,更教導他成為一個有腦子的人,不過三哥哥生性純良,不知道世界充斥豺狼虎豹,有了這次經歷,三哥哥能夠有所學習,倒也不是壞事。
「你別跑題,總之事情不至於如此嚴重吧?」蘇明澤不死心的道。
「放心,我們的命沒那麼值錢。」
鬆了口氣,蘇明澤點道:「就是啊,我們又不是了不起的人,用不著如此費心索要我們的命。」
蘇映寧很想糾正他,草藥圖書出自她手,人家是沖著她來,所以她說「我們」的金不值錢,因為她的比較值錢,不過這話她只在心裡想想而已,最近娘盯得緊,出門一定要交代行蹤,要是再惹出了什麼事兒,或是讓三哥泄露了什麼,她肯定連大門走不出去。
雖然不清楚對方尋找她的目的何在,但她從不委屈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總之,日子就是要過得開開心心,人生才值得啊!
既然逃不了,蘇映寧喜歡主動出擊,於是讓蘇明澤出面邀請雲靳上聞香樓。
見到雲靳,蘇映寧連寒喧都省了,直接切入主題,「聽說你在打聽草藥圖書出自何人之手,我可以告訴你,這書冊是我畫的,但也不全是我畫的,我上山採藥時遇見一位女大夫,見她手上有這麼一本草藥圖書,覺得此書對習醫之人有很大幫助,便詢問對方是否願意讓我使用這個法子傳授知記,沒想到對方索性將此書借給我譽抄,不過她的草藥圖書中記載的藥材不多,我便依著自個兒接觸的草藥增添許多,於是有了我著作的這一套草藥圖書。」
雲靳沒想到她劈里啪啦就是這麼一串話,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相信?」雖然是她編岀來的,但也不是無憑無據,她不過是根據事實做了一些修飾,絕對禁得起他提出質疑,當然,最要緊的是可以讓自個兒跟這套草藥圖書劃出一道界線。
半晌,雲靳稍稍回過神來,「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增加了什麼?」
「凡是來自蒼霧山和南嶺的藥材都是我增加的,另外還有老百姓比較不熟悉,或者容易混淆的藥材,像是萎蕤、赤小豆。可惜,我完成自個兒的草藥圖書之後,便將那位女大夫的譽抄本丟了,要不,就可以拿來供你比較。」
「你去過蒼霧山和南嶺?」雲靳終於從混亂當中冷靜下來,看著她的目光,多了自個兒也說不清楚的情感,當他堅定的認為她不過是個村姑,她竟給他如此驚人一擊。
「當然,難道我能無中生有將那些草藥畫出來嗎?」
「我可沒說你無中生有,不過,你去蒼霧山和南嶺時多大歲數?」
「十一歲那年去了南嶺,十二歲那年去了蒼霧山。」
「你爹娘如何放心小小年紀的你去南嶺、蒼霧山這樣的地方?」
蘇映寧輕哼一聲,不以為然的道:「讀書人只知關門讀書,如何計道天下百姓甘苦?大夫也一樣,坐在醫館等著病人上門,見的不過是有能力上門求醫的疾病疼痛,卻看不見究困之下的疑難准雜症。再說了,南嶺和蒼霧山又不是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有我爹、大哥、二哥護著我,我有何可懼?」
有好一會兒雲靳無法言語,好吧,他承認,即便是村姑,她也不是尋常的村姑,不僅如此,她甚至比許多男子還有膽量、見識。
「我聽說蒼霧山終年雲霧繚繞,很容易迷路。」
「非也,午時雲霧盡散,一花一草清晰可見,而且有火蟲引路,穿越蒼霧山不難,好了,你找到我了,請問有何指教?」蘇映寧只想趕緊了結此事。
雲靳迅速梳理一下收到的信息,他認為她的話有真有假,但就是因為真假摻半,更能取信於人,然而何為真實,何為杜撰,他難以辨明,只能儘可能想辦法旁敲側擊引上更多真話。
「你遇見的那位女大夫是誰?」若是真有此人,他認為有可能是容妃。
「她不願意透露身分,只說她姓尹。」
「她生得什麼模樣?」
「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很漂亮,看不出來年過四十了。」
「這是多久前的事?」
「太約五年前吧。」
單論年紀,確實與容妃相差不多,不過有個前提——她的故事是真的,可是關於這一點,他當真一點信心都沒有,這丫頭很狡猾,否則他們兄妹犯不著想方設法閃躲一直到退無可退,才願意出面承認此書與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