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後續影響
高敏顯得非常沉得住氣,沒有跑過來質問我說為什麼她爸爸被牽扯進去了——不過就算她來質問我,我也給不了她答案。
當然了,也有可能,對於教授來說,糾纏於為什麼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面對和應對現實顯然比後悔更重要。
就我的看法而言,對於這種事情,偶然性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於是接著好幾天,高家的人、我的姐姐,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拚命地想辦法和打探消息。
我反而有一種我是穩坐釣魚台的漁翁的錯覺,其實對於還沒有邁進社會的我來說,安靜等待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高欣這一周都沒有空來找我了,她和我說她媽身體不好,她要陪她媽,每天即便是來上班也是行色匆匆。
她還給我抱歉,說是許多事情現在大家都沒有心思了,包括買房子的事情都要暫時緩一緩。
說實話,以她的名義買房子這件事情,我感覺上和我真的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作為男朋友,安慰的話還是要說的。
我利用這短時間認真地把論文充實和修改了一番,其實我內心和她們一樣焦慮,但是我沒有他們那麼有便利的身份可以直接參加和關注整件事情的發展。
我倒是可以經常地給高欣、我姐姐還有高敏光明正大地打電話,關心和了解信息。
過了大概四五天,還沒有到周末,高書記就被放出來了——雖然名義上他還是戴罪之身,不被允許離開本市,但是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問題不算大了,起碼不用坐牢了。
這一次倒是高敏首先打來電話和我分享她喜悅的心情:她說在動手之前她也不敢確定他爸爸是不是純潔無辜的,只不過按照她對她家的了解,她覺得他爸爸應該沒有大額度的貪污——雖然也有被當作給猴子看的雞殺掉的可能,她終於承認自己冒了險。
現在查下來,高書記大體上講,是清白的——不過很大程度的原因是因為他給自己的女婿介紹生意並不收取好處費,當然,如果收了,紀委也很難查明——譬如女婿買套房子給老丈人住算是什麼呢?
不過高書記的回歸倒是落實了王興林的問題,因為他說他接受「指定談話」的時候,對方最後很明顯地就是詢問他和他女婿的生意之間的問題,說是落實了許多證據,所以高書記用非常擔憂的語氣和高敏說:這一次小王可能要倒霉,要坐牢。然後又囑咐高敏,你到時候要想想辦法。
高書記所說的想想辦法並不是說要去疏通關係什麼的,而是另外一種意思:和王興林做切割,無論哪種意義上——正合高敏的意思。
所以高敏和我打電話的時候,大約是徹底背著人,難掩語氣中那種成功的喜悅。
「現在就等他們通知家屬去送東西了。」高敏這樣說道,「見面都肯定是審判之後了。」
好吧,這就好像賭博到了最後攤牌的時候了,我也感覺精神大振。
「所以還有我什麼事情嗎?」我這樣問道。
「到時候陪我和律師一起去。」高敏這樣提議道,「我們先要和律師談談。」
這個建議大大地出乎我的預料,「為什麼要我去?」
「你姐姐作為利益相關人,也想通過律師和他聯繫。」高敏這樣回答道,這個答案簡直噎得我說不出來話。
「還可以這樣?」我問道。
「我找的律師已經提出申請,肯定可以通過,能見王興林一面。」高敏說道,「這裡面涉及到許多法律上的事情,我覺得讓你姐姐帶話給他也好,因為這裡面還有財產上的手續問題。」
這話簡直說的我毛骨悚然,產生了無窮多種聯想,急忙追問,「我姐姐也和他的財產有關係嗎?」
高敏反而驚訝於我的驚訝,「他們作為合伙人,因為對方牽扯進案子,並且涉及到企業經營違法違規的行為,當然會有利益糾紛,通過律師傳達消息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她又解釋說道,「不過律師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也由不得他自己,辦案人員全程在場旁聽的,但是我們都見不了面,只能通過律師,檢方也會考慮律師也會涉及到通風報信的問題,估計給的時間也不會太多。律師與其說是替我們向他傳遞消息,不如說是替我們從他那裡去打探消息的。」
「所以實際上我姐姐肯定見不了他,也不一定能傳進去話!幹嘛還要我去?」我有些糊塗了。
「你如果不想我們離婚之後,你姐姐在外面等他回來的話,就最好一起過來。」高敏的話語氣平淡,但是內容讓我不寒而慄。
「我以什麼名義去呢?陪高欣去也就算了,陪你去用什麼理由?高欣要去嗎?」
「她去就太明顯了,就你來就行了,根本不用理由。」高敏這樣說道,然後就當這是結論一樣,向我宣告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之後,就把電話掛上了。
她倒是爽利,我就有些無語,糾結得厲害,想了半天說辭,然後先給高欣打了個電話。
高欣大概也處在同樣的壓力之下,而且不夠冷靜,相比高敏顯得有點絮絮叨叨,不過也因此我知道了不少高敏沒有告訴我的東西。
從她說的內容總結起來,不知道應該感嘆高書記運氣好,還是讚歎王興林夠倒霉。
舉報信上所寫的兩個市涉及到的人恰巧都提前已經在辦案名單上了——其實一方我們早就看好了,舉報信對其中一個市屬於落井下石;另外一個市因為是王興林的重點生意地,所以寫上去,但是恰巧地因為該市的某個局長不識時務地想要謀求不屬於自己的位置,於是不僅害了自己,還牽連到了別人——本來僅僅局限於他本人的案子,因為他胡亂招供結果把自己的同僚都帶了進去。
我們所寫的金條的事情,不過是一整條證據鏈上的一環而已,因為金條的噱頭,所以特別突出,引起了高度重視。就是這一環,把王興林順帶著也坑了進去了——當然,也不止他一個倒霉的老闆,即便我們不寫舉報信,說不定也會牽連上他。
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和推斷。
高書記的幸運就在於兩個市一個系統內大面積地塌方同時出現,如果省廳再跟著被牽扯進去,那就真的是實在太難看了。
於是廳領導緊急活動,那位從省委副秘書長調到環保冷板凳上來的廳長,團結所有副手,走了所有能走的關係,總算是把事情的框架放在黨紀內處分了,未來也許甚至都不需要通報——高書記雖然還沒有退休,但是開始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
高欣大概也需要找人傾述,便毫無顧忌地說他爸爸在他們家內部的講話,甚至有些幫親地說他爸爸要求她姐姐及早和王興林做切割太冷血。
「這不是落井下石嗎?」高欣甚至對於王興林還有幾分同情。
她沒有見識過真正的落井下石,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挖陷阱的,即便站在她姐姐的角度,也要批評她絲毫不懂得自己的立場,顯露出了幼稚的本性。
無怪乎她的姐姐不和她說自己暗中做的事情。
「你姐給我打電話說讓我陪她去一趟。」
「啊?為什麼?」高欣也像我一樣驚奇地問道,「為什麼要你去?」
「呃……因為我姐姐涉及到公司的事情,也要去見律師。」
「見律師?」
「當然是見律師,在羈押期間,犯罪嫌疑人沒法見家人,只能見律師。」我和她解釋道。
高欣大概又被犯罪嫌疑人這個詞給噎住了,停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吧,你去吧,不過她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我也很奇怪。」我只好附和她道,「也許你姐姐有什麼考慮吧。」
高欣自然會聯想起我姐姐和王興林的關係,於是就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不能就這麼掛了電話,於是問她,「最近還好吧?你爸爸媽媽身體還好嗎?」不要你爸你媽身體都垮了,我就罪莫大焉了。
「還可以吧,」高欣有點心不在焉一樣回答道,「對了,給你說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心中一緊。
「買房子的事情真的要延後了。」高欣說得彷彿遺憾萬分的樣子,「和你姐姐見面吃飯的事情,看樣子也要延後了。」
這對我來說是好事情,雖然我沒法表示高興。
好吧……你真是沒有敏感性啊!我忍不住想要扶額了,這件事情如果處理得不好,我姐姐根本想都不要想和你們家一起吃飯,你姐和你再大度都不行!至於買房子那件事情,從頭到尾都算是你們家的家事啊!
「我媽還可惜來著,說這個樓盤很好來著。」高欣繼續表達自己的傾述慾望,「但是我爸爸說,這個當頭上,還是不要……買房子了,避過了風頭再說。」
可以想象高書記的舉動的合理性,我個人覺得,如果每個公務員都經歷一次雙規,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今後即便做不到自發的廉潔自律,克己奉公,也能慎言慎行,謹慎從事。
你看看,效果不就在高書記的身上體現出來了嗎?雖然他給女兒買房子有足夠的合理性和現實性,但是這位就因為自己的經歷自發地這樣顧慮影響。
我一時之間找不到安慰高欣的話,只好含混地說道,「沒事,過段時間就好了。」
高欣很是感慨,「就是不知道過段時間是多久。」
也不多久,大概就是王興林宣判的時候——如果他不上訴的話。
掛了高欣的電話,我又給我姐姐打了一個電話,這段時間我們的聯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密。
「聽說你要去見王叔叔的律師?」在和我姐姐通話的時候,我還是盡量偽裝得不知情。
「誰和你說的?」姐姐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問道,隨即她便開始辯解,「他被抓進去,他的公司的業務都停了,我們公司的業務也受影響,有些事情還是要找他拿主意,我做不了主。」
「呃……我知道……了,」我一開始確實沒有想到過這些事情,雖然到現在我都恨不得這丫趕快破產,「我的意思是,高欣的姐姐讓我和她一起去見律師。」
「你也要去?」我姐姐的語氣裡面明顯有些不安。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叫我去,高欣去還比較合理。」
姐姐的語氣明顯有點心慌意亂,「……大概因為……你是男的,這個時候,看上去比較靠得住……」
才怪,沒有畢業的毛頭小子罷了。
「她還真是把你當妹夫用了……」我姐姐似乎試圖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情緒和氣氛。
我覺得再這樣說下去,我姐姐自己就要露餡了,語氣一轉,像是很有顧慮地提醒她道,「這裡面可能涉及到財產分割的問題,你還是要注意。」
「什……什麼財產分割,」姐姐語氣慌亂,「他們夫妻的事情關我……我們什麼事?」
「你的公司不是合資的嗎?王叔叔在裡面有股份的。」我說道,「高教授叫我一起去,是不是涉及到以後王叔叔的股份由她代持或者代為執行什麼的,他的股份有多少,你提前心裡有個數,以後合伙人說不定變了,或者高教授把公司賣了你還不知道!」
姐姐終於恢復過來了,語氣雖然還有點乾澀,「她和你說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是,我自己猜的。」我回答道,「這個一般是常理吧,這件事情上,你要做最壞的打算。」我想起當初王興林在我爹死了之後做的事情,繼續說道,「你是我姐姐,我當然站在你這邊。」
「呵呵,」姐姐笑了笑,自言自語一樣說道,「其實把公司給你也沒什麼問題,反正你也要畢業了。」
想起王興林現在的下場,於是我很堅定地說道,「不,我一點也不想干這個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