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妥協

從鈕鈷祿貴妃哪裡出來，雲汐的心情顯得有些沉重。

作為一個母親，她能理解鈕鈷祿貴妃為兒子所做的種種努力，也正是如此，她沒有拒絕鈕鈷祿貴妃讓老十進來給她磕頭的事，她知道這個舉動安得不是老十的心，而是鈕鈷祿貴妃自己的心。

不說老十，她的幾個兒子都有各自的玩伴，時不時地都會到永和宮裡來玩，他們的母妃都沒有阻止的意思，雲汐也就聽之任之了。現在真出了事，這些孩子想要在她這裡獲得庇護，她若能力所及，自然不會拒絕，可若別有用心，她也用事實讓他們清楚，並非弱者就一定會得到別人的保護。

「娘娘，鈕鈷祿貴妃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許嬤嬤這幾年其實很少跟在雲汐身邊了，大多時候她都是留在永和宮主事的，但是今日鈕鈷祿貴妃派人來請，她怕是另有所圖，這才放下手頭上的事情親自跟了過來，卻不想見到的卻是託孤。

說到託孤，這後宮的女人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可憐，可能臨到死她們才發現為之付出了一生的家族竟護不住她們唯一的孩子，這樣的事實堪比剜心。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好在鈕鈷祿貴妃到底遇上了她家娘娘，不然換一個人，誰知十阿哥會是什麼下場，好一點的只是被養廢，慘一點的指不定連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別說宮裡還有皇上在這種話，皇上若真的能顧及到這麼多事，這後宮的阿哥格格們怎麼可能一個又一個地夭折，說白了，所有的爭鬥都是因皇上而起，越是得寵就越是危險，否則她家娘娘的身子骨不會養到現在還不如從前健壯。

「撐不了多久也得撐，皇上現在的用意我是不明白，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沉默下去，不然鈕鈷祿貴妃的下場遲早有一天也會是我的。」雲汐突地停住腳步，目光望著乾清宮的方向，眼裡帶著些許懼意。她是康熙的女人，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能變，她可以不愛他，卻一定不能讓他知道，因為帝王的尊嚴就像一團烈火，會將一切他不滿意的人或者物統統燃燒殆盡，雲汐不想因為自己的那點兒堅持最終連累到自己的孩子也像無根的浮萍一般任人擺布，「嬤嬤，讓人準備些點心送去乾清宮。」

許嬤嬤看著雲汐臉上的懼意和疲憊，心裡也暗自嘆了一口氣，什麼堅持在皇權面前都顯得十分地無力，「嗻。」

乾清宮那邊，梁九功已經被康熙打發去伺候太子胤礽了，這倒不是因為梁九功年老的關係，而是梁九功左右逢源惹怒了康熙，後來就直接成全了他，此舉不只是給梁九功敲了警鐘，也是在提醒太子不要越線。

小德子，不，在成為新上任的乾清宮總管后，小德子被賜李德全，成了康熙身邊的新進紅人。別看他年紀雖輕，卻無人敢小看，畢竟李德全也不是瞬間一飛衝天，他也是在這乾清宮熬了好幾年的，再有梁九功的警告，下面的人倒也老實。不過李德全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這些，就算他乾爹梁九功不吱聲，他也有辦法制服那些刺頭，他真正在乎的是皇上的情緒，這段時間皇上的心情一直不怎麼樣，平日里隔三差五都得翻牌子，而這段時間不僅沒怎麼翻牌子，就算是翻了也不一定寵幸，這操作他是一點都看不懂，只想著有人能幫著把問題解決，現在永和宮裡送東西來，他傻了才不大開方便之門。

乾清宮裡伺候的人都知道永和宮裡那位昭貴妃就是皇上的心尖尖，不管這後宮有多少新人，也不管有多少人得寵，誰也別想躍過這一位。別說他們這些伺候的奴才，就是後宮的嬪妃，大大小小的又有多少人不巴結的，沒瞧見那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都跟著永和宮裡的三位阿哥混么？不是同為阿哥就有同樣的地位和待遇，若沒有人護著，能不能長大都是問題，何談其他，所以該巴結的還是要巴結，該低頭的一樣要低頭。

康熙抬頭的瞬間見著送點心和參湯過來的綠袖，微微點了點頭，這幾日他都沒去永和宮，本是想讓自己冷靜一下，但現在見雲汐派人送來參湯點心的，又聽綠袖說雲汐關心他的身體，他心裡猛地一喜，下意識地便答應晚膳時會去永和宮。

綠袖見康熙答應，立馬高興地沖著康熙行了一禮，隨後便將食盒交給一旁的李德全，施施然地退出去了。

對於永和宮裡的人來說，康熙的大小事務他們都是不沾手的，但凡是親近一點的舉動都是雲汐親自來完成的，即便是在雲汐看不見的地方，綠袖、綠蘿、綠芙和巧英都會遵守，這一點不僅讓雲汐覺得放心，也讓康熙覺得滿意。

其實後宮那些想要爬床的宮女何其之多，康熙興緻來的，又或者另有安排，倒也不拒，至於對方過後會是什麼下場，端看各自本事，畢竟敢背棄的主子就要敢於承受主子的怒火，康熙可以容忍其他人不老實，卻不容易雲汐受這樣的委屈，這一點他自己沒有意識，卻是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在永和宮從不寵幸除雲汐之外的女子。

永壽宮裡，十阿哥胤俄趴在自家額娘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年紀雖小卻也知道沒有額娘意味著什麼，他是很喜歡昭母妃，可是再喜歡昭母妃也不可能多過於自己的額娘。

鈕鈷祿貴妃抱著兒子軟乎乎的小身子，心裡也是一陣難過，可她心裡清楚她這身子已經拖不下去了。她已經為了家族當一輩子的棋子，不想她的兒子再當一輩子的棋子任人擺布，所以她一定要把一切都安排好，至少未來她的兒子能平平安安地到老，而不是像她一樣付出一切，臨到頭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託付的人，「胤俄，記住額娘的話，以後有事就找你昭母妃，不要相信別人的挑撥，就算是外家的那些舅舅么也不要相信，更不想跟四阿哥他們爭什麼，就這樣平平安安地當個富貴閑人，知道嗎？」

「額娘……」胤俄一臉懵懂地靠在自家額娘的懷裡，雖然不懂她話里的意思，卻老老實實地將她的話都記在了心裡。

鈕鈷祿貴妃紅著眼眶又殷殷交代一番，這才讓人將胤俄帶下去，不過這並不表示一切就此結束，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她得到昭貴妃的承諾，可是家族那邊她付出了，那麼她該得的她享受不了，至少她要給自己的孩子爭取到一絲出路。

太子最後是否能繼位她一個后妃還真不好評價，但是站在爭端之外，有些事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出一些的，而且端看皇上這年富力強的模樣，別說十年，就是二十三十都有可能，面對這樣漫長的等待，太子是否還能維持現在這樣的平穩的心態，不，與其說太子，不如說是支持太子的那些人是不是還能一直等下去？要知道這宮裡可不只有太子一個阿哥，不管大的小的，以皇上對於阿哥們嚴格要求的架勢，不說個個都成為精世絕倫的人才，卻也各自都有突出之處，而昭貴妃有三子傍身，不說獨佔鰲頭，卻也有著別人沒有優勢。

皇上對昭貴妃是不同的，不管他是否察覺到那份感情的存在，她至少可以肯定無論太子順利繼位還是她其中一個兒子奪得先機，都不會有人為難她，而她若只是想護著一個一直跟著她腳步走的老十，想來不是難事！

「娘娘就真的這般放心昭貴妃嗎？」宋嬤嬤看著良久不語的鈕鈷祿貴妃，低聲問道。

鈕鈷祿貴妃突然一臉嚴厲地看向宋嬤嬤，那警告的目光把她嚇了一跳：「嬤嬤，你若是一直抱有這種心態，那我斷斷是不敢將你留在胤俄身邊的。」她這話並不是隨便說說，她是要拿出最大的誠意來向昭貴妃證明她所求的真的只是保住她的兒子，而不是藉此蟄伏，又或者另有所圖。她這條命都已經還給家族了，她兒子的命理當自己做主，而不是由別人拿捏。

「娘娘恕罪，老命只是擔心昭貴妃會出爾反爾，並非是質疑娘娘的決定。」宋嬤嬤見鈕鈷祿貴妃如此鄭重的態度，小腿一軟，便直接腿下了。

鈕鈷祿貴妃看著誠惶誠恐的宋嬤嬤，雖然心軟，卻並沒有立馬叫她起來，而是一臉語重心長地道：「嬤嬤，我打小就是你帶大的，我自然是信你的，也知道你在為我們娘倆考慮，但是這後宮，不，這宮裡宮外，你可曾想到一個可以讓我們母子依靠的人？昭貴妃雖然冷淡，卻是一個極有原則的人，她既然答應會護著老十，那麼只要老十不觸及她的底線，她就必定會護住老十，保老十無憂。」

「可是娘娘，十阿哥畢竟是阿哥啊！」宋嬤嬤這話說的是話中有話，卻讓人一聽就明白她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嬤嬤以為沒了我這個額娘當後盾，老十還能有什麼機會？被人擺布的機會嗎？」鈕鈷祿貴妃嗤笑一聲，又接著道：「那些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我的老十不過就是一個孩子，我不盼著他多有出息，只盼著他能平平安安過完這一世，嬤嬤可明白我意思？」

宋嬤嬤望著鈕鈷祿貴妃灰敗的臉色，良久才行了一個大禮道：「娘娘放心，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