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爭鋒相對
「前兩日聽聞了赫連殿下有一位義弟,似乎還因為江家的誤認而鬧了不小的矛盾,丞相同孤一說起這件事也是覺得頗為對不住赫連殿下呢。」南宮翎的目光瞥向貼著玉染坐著的雲陸。
因為雲陸眼盲,又黏玉染黏得緊,也根本不肯聽竹良的話,所以到頭來玉染只得無奈一笑,將人留在了自己身邊。
玉染覺得以雲陸的脾性估計是要忍不住這種明擺著推脫不認的言辭,所以她輕輕在桌下拍了拍雲陸的手背,轉而對南宮翎輕笑道:「依商君所言,夏侯丞相是對江家的所作所為全然不知情了?」
夏侯儀眼神一沉,片刻之後仍是笑道:「並非全然不知。但是出於人情,我得理會江家那位著急非常的二公子;出於公義,江家二公子說他們是在追捕一位殺人兇手,我作為商國丞相必須得幫,也有道理出借搜查令。只是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讓他鬧出了這麼大一個誤會來,真是實在對不住赫連殿下了。」
「夏侯丞相也說了你是於情於理才幫了江家的,更何況如今一切誤會也都解開了,我自然不會耿耿於懷,也希望夏侯丞相可以理解我的護弟心切。」玉染笑得風輕雲淡,面上更是一派溫文雅緻,可偏偏那雙鳳眸里卻是銳光閃爍,彷彿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
「那是自然。既然是我夏侯家叨擾了赫連殿下與慕容殿下,那之後我定當登門拜訪,以解心頭歉意。」夏侯儀說得懇切。
玉染笑著點頭,心中卻暗道正好,畢竟在商國她與容襲也就只會停留兩月不到的時間,能夠將所有事情解決是最好的。
這場不算愉快的晚宴結束得很快,畢竟在幾個原本就立場敵對的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舒心話可聊。
在場的每一個人出口的每一句話背後的風起雲湧皆是爭鋒相對的,幸而玉染也不是那種不分場合地要在口頭上討到絕對便宜的人,所以至少眾人還是相安無事地散了。
夜裡的宮道很空、很涼,玉染四人一路往宮門的方向走去。只不過,玉染的步子卻放得格外的慢,而容襲對此不過是無聲一笑,並未提醒什麼。倒是竹良,只能跟在前面三個人背後慢悠悠地走,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想要發作。
「等一下。」就在此時,一個低沉而壓抑的男聲在眾人的身後響起。
玉染停下了腳步,一時間靜默了下來。因為這個聲音她太過的熟悉,所以即便不回頭,她也知曉來人究竟是誰。
雲陸仔細辨認了一下聲音,一把抓緊了玉染的衣袖,似乎神情里有些陰霾之色浮現,他說道:「是那個葉大將軍的聲音。」
「恩,我知道,沒事的。」玉染低聲勸慰了一下雲陸,接著才轉身面向顓頊明。她的目光與顓頊明的交匯在一起,一時間,只見她輕輕一笑道:「不知葉大將軍特意過來,是所為何事?」
顓頊明眼底深沉,他冷然地望著玉染,皮笑肉不笑道:「難道不是你特意在等著我來找你嗎?」
玉染聞言笑道:「看來你比以前更加通透不少了。」
「哼,天天要想著應付你這種陰險小人,原本就算是看不清,如今也該看得明白了。」顓頊明諷刺道。
「這麼一聽,我好像真是個很壞很壞人啊,竟然可以讓葉大將軍有痛恨至此,日也不能安眠。」玉染淡然笑道。
顓頊明眉頭一皺,冷聲道:「你這次來商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你以為呢?」玉染反問。
「你覺得憑藉你和慕容襲如今的所作所為,就可以撼動得了商國的根基嗎?」顓頊明問道。
玉染眼底平靜,「我與容襲自認為憑藉一己之力想要撼動一國無異於是以卵擊石,只不過很多事情不能從一面看,或許真正能影響商國內朝的人並非是我與容襲。只不過是我們也同樣為了一己私慾,所以情願一道深陷泥潭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們會毀了商國?」顓頊明冷笑道。
玉染柳眉微動,輕嘆一聲,道:「你自己是最身陷商國朝局的人了,你難道還沒有發現嗎?如今的商國內朝,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以為如何就如何的,而是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可以如何,結果最後一切卻朝著反方向而去,有可能造成的後果我無法幫你們估量。雖然我覺得在商國的王宮裡說這些並不恰當,但你的心裡也一定是這般認為的吧?」
「說得倒是好像真的在為商國考慮,實際呢,你的心裡又是如何想的?」顓頊明直接將話撕破。
玉染聞言,略一靜默,接著忽然莞爾一笑,說道:「是啊,我的心裡又是如何想得呢?我一直都說自己是個利益至上的人,或許這一次,我也是看到了好處所在吧。」
「以前誠然是我處處不如你,可這並不代表我一直都不如你。」顓頊明沉聲道。
「恩,我知道。」玉染很懇切地回應。
兩人之間一片死寂,雲陸感到這般狀況,不禁扯了扯玉染的衣袖道:「阿姐,他和你……這什麼情況啊?」
玉染還未開口,倒是顓頊明嘲諷似地笑了一聲,說道:「——阿姐?赫連殿下可真是厲害得很,什麼人都敢往自己身邊攬。說得好聽一些他是你早年收下的義弟,實則在場誰不知曉背後真相?」
玉染稍微安靜了一會兒,她感覺到了身邊雲陸的憤怒與焦躁,也感覺到了竹良似乎也想替她出頭髮火。她頓了頓,終是抬眸說道:「說到什麼人都敢往自己的身邊攬,這一點——恐怕用到葉大將軍的身上也並無不妥吧?」
「你什麼意思?」顓頊明眼神一凜。
玉染看似溫和地笑了,「葉大將軍是想到什麼了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顓頊明直接否認道。
「不懂么……不懂也沒有關係。」玉染於此曬然一笑,眼底隱約又朦朧深邃了幾分,她靜靜地注視著顓頊明,帶著幾分邪氣地笑道:「只是我也想請葉大將軍記住一點——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一輩子活在欺騙之下的。就比如說我曾經欺騙了你,然後你知道了真相又恨上了我是一樣的。」
玉染的意有所指讓顓頊明的心頭彷彿在不經意間漏跳了一拍,他看著玉染的複雜眼神,似乎已經能夠感覺到玉染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了,就比如說——邵語嵐還活著,並且現在就在他那裡。
「你原來還知道這一點。」顓頊明避而不談。
玉染嘆了口氣,輕笑一聲,再抬眸時眼底已然平靜,她思量了一下,轉而道:「二……不,阿靈是還在你那裡嗎?」
「是或不是對你來說又有什麼區別?你現在已經又有了一個好義弟了,應該也沒有資格在提起她吧?」顓頊明冷哼道。
玉染眼帘輕垂,笑道:「說得也是,我不應該問,是我逾越了。」
玉染話音一落,氣氛便是沉了不少。
終是容襲出來笑著說道:「如若葉大將軍別無他事,那我和阿染便先回去了。」
不等顓頊明回應,容襲便一把拉住玉染的手,將人給硬是轉過了身。而雲陸因為一直抓著玉染的一角,所以也險些被扯得摔倒,他嘴裡罵咧了兩句,但顧及到當下的情境確實壓抑不妥,所以便還是只能乖乖地跟著離去。
一時間,冰冷蕭瑟的宮道里便只剩下了顓頊明一人。他站在昏暗的燈火下,閃爍不定的燈火映照著他俊美非凡的臉龐,在夜色地籠罩下,他的神情愈發地凝重肅穆起來,而垂在身邊的手也是逐漸握緊,手背上更是青筋四起。
「顓頊染!」你憑什麼,你憑什麼能夠以這麼平靜的心態來面對我?你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能這麼冷靜?難道說你這個人——當真是沒有心的嗎?
回府邸的路上,馬車裡,坐著玉染、容襲和雲陸三人,而竹良因為受不了裡頭的詭異氛圍,所以便主動去外面幫著一起駕馬車。
「阿染是確定了嗎?」容襲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也就只有玉染能夠飛快地反應過來了。
玉染垂著眼帘,纖長的睫毛輕扇,在她的眼下印出了一絲陰翳。她默了默,道:「應當是了。」
「可欒太河說她走在葉明軒的身邊時……是很高興的模樣。」容襲說道。
「對啊,很高興……」玉染笑著感嘆。
「所以阿染才會對葉明軒說那番話嗎?」容襲道。
「和葉明軒說那番話是出自我的心意,可我也並不想讓她難過。容襲,這可真是好難辦的一樁事啊。」玉染已經差不多可以猜到邵語嵐在失蹤期間到底和顓頊明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雖然不能具體猜到每樁事情,可聽到欒太河的形容,再加上顓頊明的神情,玉染也已經明白邵語嵐怕是在顓頊明的欺騙之下過得還很開心,甚至連顓頊明都可能因為邵語嵐而心生動搖了。
這可都是……什麼「孽緣」啊?玉染一下子也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