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天界
八十年後。
下凡的清堯君回來有些日子了,原本愛說愛樂愛逗悶子的小年輕好像沉默了許多,也難怪,天上不過數十日,人間已是蒼茫一生,多些感慨也很尋常,過些日子也就恢復了。
回來第一天去見了西陵尊者,他看向龐昭,不,清堯君的目光讓他有些迷茫,不知道他究竟在看誰。還好,很快有了答案。
「隨為師進來,哪裡不清楚,儘管詢問。」
清堯君倒不知如何開口了。事情其實早都清楚了,不過心裡多少還有些小小的彆扭。在人間與陰魂鬼物打交道一輩子,難道被他們沁染的心理陰暗了?對,大概就是這樣了。
不過還好,攢了一輩子的念力居然在他飛升之後還在,沒有隨著肉體送進火葬場而消散,實在算是意外收穫了。所以他此時的神仙軀體仍然沒有半分仙法可用,卻可以用念力做到差不多的效果,是天庭的獨一份。煉丹的老君都對他十分好奇,數次邀約一起品茶,實則是想研究他這個「怪胎」。
師徒在內室相對而坐。
清堯君:「大師兄他還能回來嗎?」
「魂魄補全,無力回天。」西陵尊者語氣中有些惋惜,確十分肯定。
「那個,我算是怎麼回事,兩個不全的魂魄拼湊的?」
西陵尊者略停頓片刻,真相有時不一定容易讓人接受,但總比說謊話容易,因為不用費心力補漏洞。「是。」他說。
清堯君:「……」
他很想知道,如果有辦法保全大師兄,師父會不會將他這個意識徹底掐滅,但這樣問好像有爭寵之嫌。
西陵尊者不等他問:「當年我前去搜尋,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你。當時就知道你是兩段殘魂糾纏聚合在一起的,那是想著帶回去好生將養,輔之以天地靈氣,或許能救回我那那徒兒,不想很快就誕生出一個你。那些年無數次試探,不論怎麼都已經無法分離出兩段殘魂,強行分開的話,不管哪一個都無法存活。」
清堯君只是聽聽都有些頭大,做實驗這種事,除了耐心細心,運氣也很重要。
「他們兩個都算是死了,留下的只是殘魂上附著的一些意念。只是那羌恆畢竟來自地府,濁氣甚重,連累你多年無法修行,無奈,為師便想到讓你下凡一試,若能得些機緣將他徹底剷除,你便有望修鍊出一身仙法了。」
「可是,您不是說無法分離剔除嗎?」
「因為世事很難盡如為師所料,即便是神也有疏漏的地方啊。」西陵尊者苦笑,「所幸有朱雀族助你一臂之力,令你大師兄將他徹底壓制,又經過幾十年,他們在彼此意念下互相消磨,所剩無多,用不了多久,他們也就徹底消失了。」
清堯君終於可以放心,但瞥到師尊臉色一閃而過的悵然,強行讓自己表現的憂思深重一些:「大師兄也會消失?」
西陵尊者點點頭:「幾百年前就已經是,不過是強撐著跟那魔物耗著罷了。他啊……」
對這個最為得意的大弟子,西陵尊者只能是滿腔遺憾惋惜。然而逝去終歸是再不能回的。
「師尊……」清堯君一顆心落地,很想安慰眼前老人一番,但平心而論,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二選一的局面里,活著的那個做什麼都會讓人以為別有用心。
「這都跟你無關,無需背負什麼。那時將你帶回,也有可能出來的會是一魔物,若是那樣,我會毫不猶豫將他徹底滅殺。」
清堯君縮了下脖子,準備退出去了。
「朱雀神王早已返回南方天國,公主不日也將返回,你與她凡間相依數十載,若要道別,儘快。」
「是,師尊,徒兒告退。」
已經轉身出去了,西陵尊者因為上了年紀略顯沙啞的聲音悠悠飄來:「雖則凡間大夢一場,醒來皆可忘。不過朱雀神族歷來性情如火,不似天庭拘謹,你若還有留戀,不妨一試……」
朱顏在心跳臟停跳一分鐘內,全身一輕,恍恍惚惚變回了朱雀公主,兩世的記憶匯總擠進腦袋,幾天過去了還有些懵。留給她的時間不多,留在身邊守衛她幾十年的神侍已經迫不及待催促她回南方了。
腦袋裡一天比一天清明,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她倉促寫下一張拜帖命人送了出去,又倉促的趕去拜訪。
清堯君剛剛得到師尊給的準確答覆,雀躍的小心臟還沒蹦躂幾下,正很想找個人分享一番。
「我該回去了。」朱雀公主開門見山。
「啊?這麼快,不多住幾天?」滿口的凡間廢話,顯然還沒適應天神身份。
不過剛巧,朱雀公主也一樣。可以在兩種模式里自由切換,誰也別嫌棄誰。
「有什麼好住的,還是自己家裡舒坦。」
「額,保重。」
朱雀公主眯著眼睛:「保重?」
「你不介意體重了吧。」清堯君急忙補救。
「嗯?」仍然沒說到點上。
「那個,一路順風。」
「……」
朱雀公主站起來,一把抓起清堯君頸后的衣領,提步就走。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全族都來天庭見過了,天庭不該派個什麼人過去看看嗎?本公主看整個天庭也就你最為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廢物利用就你了……」
「我不是……」
他想說他已經不是廢柴,,可是話到嘴邊,說不說有什麼區別。
不過,據說朱雀神王兒子多,女兒就這一個,聽起來有點不好惹啊……
朱顏在凡間那一生混的風生水起,雖說有蘇慕攸明裡暗裡保駕護航的緣故,但她自己的努力才是根本。這一點,相伴一生的龐昭自然清楚。
所以,她的高調來自自己的底氣,不是借勢欺人。這樣的人物,應該是比較明理吧。
清堯君一邊開解著,一邊跟上她的腳步:「我說你能不能斯文一點……」
「我又沒說不跟你走……」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