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之夏十(1)
Jr.后羿屍骨不存,死在自家人手下,窩囊得無地自容。接下來的事則使人想起獅子的社會。如果一隻外來的獅子打跑了公獅,佔據了公獅領地,它接下來是一定要咬死公獅的兒女們的——據說只有這樣才會使公獅的媳婦們重新發情,好去那個。這是我們在《獅子王》里領教過的。寒浞握著一束野玫瑰跑來向Jr.嫦娥求愛:「您的老公被我吃了,孩子也被我殺了,你該發情了吧?」
Jr.嫦娥細膚如脂,色美如玉,跟從前射日英雄后羿的嫦娥有一拼。仇人寒浞長著一副老鼠的尖嘴,鼠須一顫一顫的,眯著三角眼,笑呵呵地。Jr.嫦娥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好悲哀地說:「我可以同意。但是能不能請你剔一剔牙縫裡塞著的我老公的肉渣呢?一打飽嗝還能聞見他的味道。」
寒浞於是霸佔了Jr.嫦娥,生下兩個孩子。可能由於寒浞文化水平不高,兩個孩子的名字都起得像動物園裡獸籠的牌子上的字——「豷」和「奡」,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豷」(念「億」)拆開理解,是「一隻野豬」,非常生猛,著獠牙。「奡」(念「傲」)則更加生猛,意思是傲氣。
公子能夠旱地蕩舟,就是把小船放在旱地上,拿船槳划著走——這得克服多大的摩擦力啊!中國歷史上有此神力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這寒浞的兒子奡,另一個是春秋時代吳王僚的兒子慶忌。鑒於奡能夠旱地蕩舟,我們就叫他「蕩舟奡」好了。
這時候有情報傳來,說從前的夏朝末任天子中康臨死之前,還留下了一個孽種叫夏相,如今逃竄到山東武術界,聯絡了當地一批親夏諸侯,豎起大旗,思謀著給夏朝復辟呢。蕩舟奡於是和弟弟野豬各率一路人馬,奉父親寒浞之命,前往山東剿殺之。正好遇上不自量力的夏相親自領兵邀戰。兩軍相接,立刻一場血戰,膂力超人、力勝十牛的蕩舟奡划著旱船,把夏相及其麾下的兩路諸侯打得狼奔豕突,夏相也被捉住殺死。
接著,蕩舟奡根據群眾舉報,直奔夏相的老家,搜索夏相的媳婦。他們挨家挨戶地排查,不放過任何疑點、任何死角,清理薄弱環節,做到充分消毒,嚴密追蹤感染源……對不起,錯了,這是在排查「**」。夏相的媳婦正懷著孕,看見外面查得很緊,很多疑似自己的人都被隔離了,知道抓的對象就是自己,於是她坐立不安起來。夏相夫人挺著肚子準備向較為安全的農村疏散(因為農村沒有鬧「**」)。剛要走,聽說城門口已經被封閉了,沒有有效證件不能進出(跟鬧「**」時的大學一樣)。夏相夫人只好戴上口罩,等待志願者送來米飯和雞蛋。可她覺得老是這麼躲著,遲早要憋死,於是選定了城牆的一個狗洞,帶著自己碩大的肚子,鑽狗洞出逃。
當時的城牆怎麼會有狗洞呢?其實那時的城牆也不過就是土圍子,城的邊長不過幾百米,所圍的面積相當於一到兩個足球場,城牆自然也不厚,所以,有狗洞是可能的。而後世三四十米厚的真正的城牆,是鑿不出這樣的狗洞的。
夏相夫人帶著身孕,逃到了農村,摘下口罩,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不久生下偉大的兒子少康,這是維繫夏朝的最後一點兒血脈——中康的孫子,大禹的第五世孫。蕩舟奡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一路追到農村,繼續排查疑似少康的人。少康化裝成平民,擔任放牧牛羊的角色,量過體溫之後沒有問題,得以順利脫逃。他向西逃到河南虞城,住在這裡的諸侯是有虞氏。有虞氏懷念夏王朝開國者大禹治水的恩德,對少康表示歡迎,把本部族的兩個少女嫁給少康,還給他一塊田地和五百名士兵(即所謂「有田一成,有眾一旅」)。
少康每天領著士兵赤著腳、扛著矛,在田頭踏著爛泥練習隊列。此外他又做了庖正(大廚師長),工作期間發明了高粱酒。高粱是中國古代釀酒的主要原料,知名品牌如「古井貢酒」,很辣。不過少康釀的酒不辣,因為酒精濃度低。後來,六朝煉丹家發明了蒸餾法,酒水經過揮發提純,酒精度數一下子就升上去了——成為燒酒。
少康從此呆在河南虞城默默地釀酒,後來春秋戰國時期,人們就把他說成「杜康」,是酒業的鼻祖。「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杜康(少康)暗自積蓄力量,把賣酒所得都投入他的軍隊建設,於是遠古時代熱乎乎的泥巴經常看見他抱著一罐子高粱酒,在田頭慰勞兵士。
這時候,少康派去有窮國做卧底的特務女艾(是個男生)回來了,報告說:「少康先生,我奉您的命令前去有窮國搜集情報,發現寒浞自以為兵力強盛,謀略超群,倆兒子膀大腰圓,力大無窮,就以為沒人敢反他了。寒浞得意忘形,狂縱無度,完全放鬆警惕了。」
「寒浞用缺德的手段欺騙人民,奪走華夏族的權位,我早就想弔民伐罪了。可是,以我區區五百人的民兵,吃著一小塊田的軍糧,率領著有限的夏朝餘燼,啃得動他寒浞的正規武裝嗎?」少康憂愁地低下頭。
「據可靠消息稱,山東地區的親夏諸侯伯靡如今已經訓練成一支很有戰鬥力的部隊,隨時準備主動攻擊寒浞,恢復大夏朝。」
「好哇!這就像釀酒,光有高粱米是不行的,還得有酒麴。」看著女艾錯愕的目光,少康解釋說,「我是說,我就是酒麴,伯靡他想造反,恢復大夏,沒我是不行的。只有在酒麴的參與下,高粱米的澱粉和蛋白質才能分解成小分子物質,進一步變成香甜的酒。我作為大禹的五世孫,根紅苗正,我就是酒麴,我可以號召民眾啊!伯靡必然來請我的。」少康說。所謂酒麴,就是發了霉、長了毛的穀物,可以誘發高粱米發酵成酒,也可以誘發號召別人「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