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換皮剔骨
果不出謝長安所料，謝長安答應換皮后的第二日，榮安侯就派人將羅青雲給請進了榮安侯府，和羅青雲在書房談了許久。
謝長安冷笑，榮安候還真是沉不住氣，就這麼急著將她打造成「謝長寧」？
青霜帶著羅青雲在門口說道：「小姐，羅先生來了。」
「進來。」
羅青雲身形高大，氣宇軒昂，見了謝長安當即作揖，道：「二小姐安好。」
謝長安頷首，羅青雲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問道：「二小姐，您可決定好了？」
謝長安一頓，無奈道：「可不是我能決定的，誰不願當自己呢？」
「您似乎不願意？」羅青雲閱人無數，一眼便看透謝長安，因此，即便榮安候和他詳談了之後，他還是詢問了謝長安的意見。
竟還有人在意自己是否自願？謝長安抬眼仔細打量羅青雲，原以為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沒想到竟是個俊朗不凡的中年男子，眼裡滿是溫和，淡然的氣質渾然天成，莫名讓謝長安心靜了幾分。
「左右都是要換的，自願與否不重要！」謝長安看似無喜無悲，心內卻酸澀不已，她的苦，也只能自己咽進肚子里了……
因為，這就是謝長安的命，她無從反抗！
謝長安的輕描淡寫，著實讓羅青雲猶豫了，醫者父母心，羅青雲實在不想強人所難，只是這高門大戶的齟齬，豈是他能左右的……
「倒是可惜了這英氣十足的臉……」羅青雲於心不忍也無可奈何，長嘆了一口氣。
「羅先生動手吧，否則我那父親該著急了。」
謝長安望了一眼窗外，雪已然停了，稀薄的陽光打落，雪開便始融化，她只覺這時候，比下雪時更冷，一如她的心。
羅青雲來時將物件都帶齊全了，只等著謝長安點頭，此時便忙活了起來。
「小姐，我先給您用麻沸散麻痹一下，動刀更肉改骨的時候便不會有疼痛感，不過，待藥效退了之後，那一層換掉的皮膚的周圍還是會疼，您到時候且忍耐忍耐。」羅青雲邊動手，邊繼續將此次換臉的厲害關係告訴謝長安，「換皮剔骨仍會有風險，隨時有毀容的危險……」
「不必再說了！」謝長安不願再聽，既然她的父母已然將她的危險置之度外，她害怕又如何？！
漸漸地，謝長安只覺自己的臉酥酥麻麻的，好想伸手碰一下。
見時機成熟，羅青雲拿著一柄細薄的刀，屏息凝神，刀起刀落，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
謝長安聞著血腥味，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從細縫裡瞧見了羅青雲的手上正拿著一層輕薄的人皮，鮮血淋漓，說不出的嚇人！
皮！這就是從她臉上割下來的皮啊！是她謝長安的臉啊！
謝長安驚懼又憤恨，忍不住低嚎。
羅青雲見謝長安情緒不穩，如此肯定會影響換臉的效果，當即溫言撫慰道：「無事的，莫怕，就快好了。」
謝長安也知其中利害關係，聞言閉上眼睛，聽著羅青雲溫和的話，強使自己鎮定下來。
可到底只是十三歲的姑娘，謝長安心跳得厲害，雙手緊握，卻仍輕顫著，說不出的緊張、害怕。
羅青雲看出了她的緊張，便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莫怕莫怕，就快好了……昨兒在藥房，我遇著位有趣的傷患，你可知……」
羅青雲語氣溫和，絮絮叨叨地分散著謝長安的注意力，謝長安倒也逐漸平和下來了，心想，懸壺濟世的大夫，都是這番菩薩心腸罷！
羅青雲一邊顧謝長安的情緒，一邊動著刀，為防萬一，羅青雲將速度慢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謝長安迷迷糊糊中聽到羅青雲的聲音傳來「大功告成！二小姐，這下您可以放心了！」
聞言，謝長安的心，總算踏實了。
羅青雲拿著一個玉瓷瓶對謝長安道：「小姐，待皮肉長出，就將這玉顏膏每日按時敷上，臉上的疤痕自會消失，還有，換皮之後，您得在屋裡休息三日，省得吹了風會影響到您的皮肉生長。」
羅青雲仔細地叮囑著，不知是麻沸散的作用，謝長安聽得昏昏欲睡，羅青雲見狀噤聲，想著回頭自己好聲叮囑丫鬟，這會便讓謝長安好好歇息吧，便自覺地離開了房間。
出了屋子的羅青雲長出一口濁氣，嘆道：「謝家的小姐樣貌果然都不錯，好在自己的手藝也沒辜負謝家小姐的美貌，這次換臉，是我有生以來換得最好的一次了！」
謝長安醒來時，見四下無人，起身想倒杯水喝，走到銅鏡前時，冷不丁瞧到鏡子里陌生的臉，謝長安驚叫一聲。
青霜聽到動靜，慌忙進了屋，見自家小姐不可置信地盯著銅鏡，伸手就往臉上拍，青霜驚懼交加，急忙上前拉著謝長安的手，著急道：「小姐，羅先生說了，您現在不能碰臉！」
見著青霜，謝長安彷彿遇著救星般，狀若癲狂地抓著青霜，道：「我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換了一張臉……青霜，告訴我，那不是真的！」
伺候謝長安這麼長時間，還未見過謝長安如此失控的模樣，青霜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地將謝長安抱住，哭著道：「小姐，莫怕，小姐永遠是青霜的小姐！」
被青霜抱住的謝長安，逐漸恢復了理智，怔然地望著銅鏡里便的自己，猛然將青霜推開，伸手將銅鏡摔到地上，如此，便見不著那張臉了吧……
此時，林氏恰好來看望謝長安，她一直非常擔心謝長安的安危，只是榮安候怕她影響到羅青雲，便不讓林氏在旁，如今知道已經完成換臉，她便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屋內傳來破碎的聲音，惹得林氏心驚，不管不顧地推門而入，撲鼻的血腥味，狼藉的地面，林氏一時沒忍住紅了眼眶。
謝長安見了林氏，忽然指著自己的臉，問道：「母親，我美嗎？你們可不是都喜歡這張臉？」
和謝長寧一模一樣溫柔的五官，語氣卻冷冽得彷彿寒冬，林氏的心瑟縮了一下，語帶不忍道：「安兒……你永遠是娘的安兒！」
言罷，林氏走向謝長安，仔細地望著謝長安的臉，心道：實在是太像了！就是她，也挑不出異樣來。想著，伸手就要撫摸謝長安的臉。
謝長安毫不猶豫地打掉林氏的手，冷哼道：「母親，您這可是在驗收成果？」
林氏聞言一怔，瞬間回過神來，不安道：「安兒……娘就是想來看看你，看你還痛不痛……」
儘管林氏知道謝長安是不會相信她是真的擔心，但她仍是忍不住想關心她，作為謝長安的母親，林氏從來都是失職的，如今已成僵局，她也只能盡量彌補。
「如果我說痛呢？」謝長安猛然盯著林氏看，一隻手緊抓住林氏的手腕，咬著牙說道：「再如何痛……豈能比得上心痛？」
她的眼裡迸發出怒火，仿若燃燒著的火焰。
林氏無言以對，眼淚無聲落下，囁嚅地喊著：「安兒……」
「呵！我害怕、恐懼的時候，母親您在何方？」謝長安眼裡有掙扎，更多的是受傷，冷著臉繼續道：「這會來送溫暖？母親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她終於如了他們的願，成為了「謝長寧」，如今，他們可滿意了？從今而後，她謝長安就只是一個替代品，她的嫡親姐姐謝長寧的替代品，著實可笑！
「安兒，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林氏急於辯解，開了頭，卻不知如何說，若是說是榮安候不讓她來，父女倆本就存在的隔閡只怕更深了。
謝長安自答應換臉后，就不再同榮安侯說一句話，林氏每日以淚洗面，榮安侯每日唉聲嘆氣，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但旁額人只以為他是因著失蹤且聲名盡毀的小女兒抑鬱不已。
「您倒是說呀！我倒是想聽聽您還能說出個如何冠冕堂皇的借口！您的苦衷，您的不得已，儘管告訴我！」謝長安以嘲諷的眼神看著林氏，等著她給自己一個交待。
林氏有口難開，不免心中悲拗，強忍著要暈過去的衝動，顫抖著雙唇說道：「安兒，你好生休息，娘改日再來看你……」
看著落荒而逃的林氏，謝長安心中並無快意。
青霜進了門，猶豫道：「小姐，夫人真是很擔心小姐您，打發了丫鬟來問了好幾回，羅先生一走，夫人急急忙忙地就來了，剛才出門時，我看夫人身體好似不大舒服。」
謝長安冷哼道：「不過是良心不安罷了！若是我一個不小心死了，他們可沒有再一個謝長安任他們宰割了！」謝長安真的失望了，他們都不是真的疼愛自己，一切都是虛假的，為何就連將她養育成人的祖母，在她最需要他們時，不聞不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