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換皮緣由
「哦?他關了大門你們就奈何不了他了?」謝老太太冷笑,「就是砸開大門把他捆回來他又能如何?」
「可是……」林氏欲言又止,在謝老太太逼人的目光下竟然有些閃躲起來。
「你們怕是落了什麼把柄在林三父子手上吧?」謝老太太扯了扯嘴角,看著自己的兒媳婦低著頭不敢說話,而榮安侯卻是一頭霧水,心想果然如此,怕是這個把柄關乎謝長寧的前途,自己的兒子似也被蒙在鼓裡,不過她自來對謝長寧並沒有什麼感情,此刻也並不關心,只是幽幽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被看得心裡發虛,絞著帕子道:「本想著,這是門好親事,燕世子我和侯爺都是見過他,首輔夫人來說合之前,燕世子就巴巴地來拜訪侯爺,原本那樣伶俐的一個孩子,在侯爺面前紅著臉愣是磕磕巴巴好半天才說清楚想要求娶長寧,指天立誓地說一定會對寧兒好,見侯爺有些猶疑,發了毒誓說若能娶到寧兒為妻,便終生不納妾……其實便是他不發這個誓,我看著他也是好的,聖上信任他,命他作御前行走,在京城這一群勛貴子弟里可是頭一份兒,是個有前途的,加之燕郡王有從龍之功,又目光長遠,平常總低調行事,在聖上心裡分量也是足的……」
「哼,燕清嵐自然是個好的,他要不是個好的,就算謝琮在邊關當一輩子小兵,我也覺不叫安兒來受這個委屈……」謝老太太哼了一聲,又把林氏嚇得一抖。
「母親說的是,若非燕清嵐真好……我……我已失了一個女兒,斷斷不能再沒有另一個,您也知道這些年我沒有去看她,實在是怕我又克得她不好,當年同光寺的主持便道,不能養在父母身邊,否則三歲而夭,我這才忍痛將她千里迢迢送到祖宅去,還勞累母親教養她,我這心裡沒有一天不在想著我這可憐的女兒……」說著,林氏攥著帕子哽咽起來,「等會兒,只怕告訴了安兒這事兒,她會怨我,怨我這些年不管不問,臨了卻來算計她給寧兒收拾爛攤子……」
「哼,你知道就好,以後可對她好些吧,切莫涼了你女兒的心,你也就剩下這麼一個小女兒在身邊了……」
「母親說的是,可是,安兒和寧兒生得實在是不大像,燕世子曾在皇后壽宴見過寧兒一面,以安兒的模樣是不可能矇混過去的……」林氏想起小女兒英姿颯爽的模樣,又發愁起來。
「這個我有辦法,榮安侯府還未式微的時候,你父親養過一門子有特殊手藝的門客,其中有一位姓雲的門客,精通易容,甚至能將人更肉改骨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後來新帝登基,你父親不忍心埋沒這群門客,便給了銀子遣散了他們,而雲先生念著你們父親的恩情,並沒有遠走,而是在京城崇武巷那邊開了一家醫館,大隱於市,便是想著萬一榮安侯府有什麼用得到他的地方。改明兒你拿著你們侯爺的帖子去請便是了,左右旁人也不知道他的特殊,只當他是個普通大夫,也不會有什麼懷疑。」謝老太太道。
「如此便再好不過了,只是不知道安兒……要安兒戴著另一張臉過一輩子,我怕她……」榮安侯皺眉道。
「老太太,太太,小姐來了。」鶯鳴打了帘子進來,林氏連忙用手帕拭淚,卻還是晚了些,謝長安進來的時候,卻正看見林氏紅彤彤的雙眼,臉頰上還有淚痕,再一看旁邊的榮安侯也有些心虛似的不敢看她。
倒是謝老太太,慈愛地沖她招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看她的披風被融化的雪打濕了一些,急急地喚身邊的丫頭將自己那件白狐裘拿來給她,囑咐她回屋的時候換上。
謝老太太這廂忙著,林氏似也想上前關心一下自己的女兒,卻見謝老太太已經包圓了,女兒對她又冷冷的不熱絡,鼻子一酸,什麼話也沒說。
謝長安習過武,耳聰目明,儘管他們壓低了聲音,厚厚的帘子能擋得住鶯鳴的耳朵,卻擋不住她的,她聽得一清二楚,心道果然沒有猜錯。
因著心裡的情緒,謝長安此時根本不耐煩看她們虛與委蛇鋪墊作戲,她在福建被謝老太太嬌寵了十年,脾氣自然也是大得很。
眼見榮安侯欲言又止,林氏又低著頭不敢看她,謝長安心寒,臉上不由得也帶了些情緒出來,冷冷地開口道:「說罷,要我做什麼,怎麼做,早些說完我好回屋去,這屋子冷得我心都要僵了。」
她口氣冷硬,隱約還有幾分嘲諷的味道,本還心虛的榮安侯一聽就火了,拍著椅子喝道:「你這是什麼口氣,父母長輩面前這樣放肆!你的教養都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謝長安冷眼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父親何必如此,原是女兒不對,父母生養了女兒,要女兒做什麼都是天經地義,就算要女兒三尺白綾弔死當場,女兒也不能說個不字……」
「你!」
「孽障!」謝老太太怒喝一聲,「去給我跪下!」
謝長安聽謝老太太發話,雖然怒氣難平,卻也仍冷著臉直挺挺地跪倒在謝老太太面前。
「給你老子陪個不是。」謝老太太見她聽話,氣也順了些。
謝長安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面無表情地給榮安侯磕了個頭,地上也沒有墊子,就這麼生生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清響叫謝老太太心疼得臉都皺了起來。
榮安侯想著自己卻是對不起這個小女兒,見她乖順磕頭,額頭都紅起了一大塊,也有些心疼,長嘆了口氣,直道罷了罷了。
謝老太太對林氏道:「我念著她沒有父母在身邊,嬌慣過了,她因為習武,性子越發倔起來,你們當父母的別和她計較,左右還是個孩子,慢慢教就是了……」
這是生怕榮安侯和林氏對謝長安生了罅隙,林氏很明白謝老太太的苦心,更加感念她對自己女兒這樣寵愛照顧。
「好了,你老子不跟你計較了,你可以起來了。」謝老太太見晾了她半晌,她也冷靜下來了,便如此道,還重林氏使了個眼色,林氏得了機會,連忙上去將女兒扶了起來,拉倒自己身旁坐下,卻還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
謝長安感覺到林氏手裡有些汗濕,不由得看了林氏一眼,正對上林氏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睛,和有點討好的笑容,不由得心裡一軟……不管怎麼樣,母親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自己的,就是不知道跟謝長寧比起來差了多少。
「好了,人都來了,也別鬧騰了,丫頭們先出去。」謝老太太譴退了一屋子的下人,待鶯鳴關上門,才又開口,「安兒耳聰目明的,都聽見了吧?」
謝長安點點頭:「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
謝老太太聽她如此說反是笑了:「不愧是我一手教養出來的女孩,機警得很。」
謝長安道:「為何不幹脆買個和姐姐生得相似的女子替代,母親之前也道我與姐姐生得並不像吧,謝家不是獨門獨戶,福建那邊也有十幾房族人近親,落魄的來依附的更是數不盡,就找不到一個與姐姐生得像的?」
這就是謝長安稚嫩的地方,她還小,榮安侯潔身自好,她沒有庶弟妹,又自小獨自養在祖母身邊,沒有見識過人心的黑暗,想法還是天真了。
林氏倒是有些安慰,女兒倔是倔了點,心性還是單純,日後多教一教,想來也會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於是耐著性子道:「你還小,不懂這人心。燕郡王府是個什麼地方,燕清嵐又是那樣的人才,哪個女子不動心,找來的姑娘又與我們沒有這樣親近的血緣羈絆,難保嫁過去了不會起什麼鬼心思,等到位子穩了在燕郡王府做大了,反過頭倒是來牽制我們,買來的姑娘倒還沒什麼,最怕的就是族人,人家也是有生身父母至親姊妹的,憑什麼不為至親打算?我的兒,你記住,永遠不要把關乎存亡的把柄交到近親以外的人手上,你要知道,縱使至親也有背叛的……」
林氏說得口乾,謝長安見狀,十分自然地將茶遞了過去,林氏欣慰,低頭抿了一口,又繼續道:「另一方面來說,去買個女子,或者從落魄旁支找了一個,身份上不過是個平民女子,甚至買來的還是奴籍的出身,比之榮安侯府的嫡姑娘如何?萬一,被燕郡王府識破,我們將這樣一個女子塞給他們作世子妃,他們會如何對待這樣折辱他們世子的榮安侯府?如果同樣是嫡姑娘嫁了過去,哪怕她們最終識破了你,我們也不至於這樣理虧,因為嫁過去的確確實實是榮安侯府的嫡女,金尊玉貴的大家閨秀,並未折辱他們世子,他們就算再不滿,也只能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