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沈蓉瞧見那中年男子總覺著有些眼熟,又想到燁王妃忌日燕綏說的那些話,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見禮,沈瑾卻先一步看見她了,揮手招呼道:「阿笑,你怎麼也過來了?」
沈蓉見他神色如常,這才把心裡的疑慮稍稍放下幾分,走過去欠身道:「大伯,我是來採買菜蔬的,您過來做什麼?」
她話音剛落,沈瑾身邊那中年男子偏頭看了過來。
沈蓉跟他對視了一眼,就聽他道:「沈大哥,這就是你跟我說的你那侄女了吧?」
他一開口,沈蓉才想起來這人好像是蜀地的軍士之一,不過職位不高,他敢和沈瑾交好,想來也不大得燁王府重用,若是職位高些的,必然不敢冒得罪頂頭上司的風險,職位低微的倒是無妨。
沈瑾這才露出些笑意來,在沈蓉肩頭輕輕拍了拍:「這就是我跟你提過那位我當年的故舊,我托他照拂你的,他姓李名鈺,你喚他一聲李叔就是。」
沈蓉忙欠身行禮,沈瑾又道:「那塊信物就是他的。」
李鈺哈哈笑道:「可惜我身份不高,幫不上你這侄女什麼,不過王爺是是非分明之人,她只要好好當差,不會有什麼大錯的。」
沈蓉想到沈瑾給她的那塊殘損的玉佩,她隨手就掖在袖子里,聽沈瑾說完才想起來,正要取出,就被他抬手攔住了,轉頭對李鈺道:「你也別妄自菲薄了,一個好漢還得兩個幫襯呢,更何況她一個小丫頭,她在偌大的燁王府,總有需要人幫忙的地方。」
李鈺也不推脫,爽快應道:「那成,她今兒也算見過我了,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讓你這侄女開口就是了,我就住在離燁王府不遠的橡木衚衕里。」
沈蓉不好拂卻長輩好意,只得道謝:「那就多謝大伯了。」
沈瑾擺擺手:「自家人,謝什麼。」他說完就同李鈺道了個別,轉頭看向沈蓉道:「我看你事情也不少,趕緊回去忙活吧。」
沈蓉點了點頭,沈瑾的兒子,沈蓉的大堂兄沈蒙突然道:「我堂妹一程。」
他帶著沈蓉往外走,沈蓉年幼時對這位大堂兄記憶最深的就是他經常年三十還不回家,在衙署當差,工作狂屬性深重,平時就是一沉默平和的青年,兩人實在沒什麼共同話題,寒暄幾句之後就不知該說什麼了,她正在琢磨話題,沈蒙忽然問道:「阿笑,你在王府當差覺著如何?燁王難伺候嗎?」
王府里有幾個老廚子都說燕綏口味挺挑剔的,不過她卻沒這個感覺,好像她做什麼燕綏都照單全收。沈蓉猶豫片刻,笑答道:「都挺好,我尋常也見不到王爺。」
沈蒙哦了聲,又問了幾句關於她差事的,沈蓉含含糊糊地敷衍過去了,沈蒙把她送到巷口便轉身走了。
沈蓉沒把下午這場相遇放在心上,回王府之後認真準備著下午的菜式,由於時間有點緊迫,沈蓉快手炒了道麻辣豬心,廚下新來的峨眉看著她切菜的手欲言又止,她主動問道:「怎麼了?」
峨眉照實道:「沈姑娘,王爺一般不吃擱了太多蔥姜和內髒的。」
沈蓉『啊』了聲,她前幾回做菜好像有好幾道都是犯忌諱的,也沒見燕綏退菜啊?不過她也沒有硬要犯忌諱,正要把這道菜倒了,這時候前面來傳話,說王爺今天不在府里吃了。
這就是剛好了,她把剛炒好的豬心放到食盒裡,準備拎回去給自己加菜,沒想到拿著牙牌一回到自己院里就見燕綏悠哉坐著喝……涼白開,見她回來還有心情舉著茶盞沖她笑:「阿笑,你院里的茶葉沒了,我回頭讓人給你送幾罐好茶來,好不好?」
沈蓉撇了下嘴道:「多謝王爺好意,不過不用了,我尋常又不喝茶。」她又問道:「王爺今天不是不在府里吃嗎?我還當王爺在外面用飯呢。」
燕綏不以為意地笑道:「我瞧你回來的有些晚了,怕你累著,所以特地叫你不用做了,但是我又想你,於是就過來瞧瞧你。」
這話說的……沈蓉攏了攏鬢髮,擋住有些泛紅的耳根,又竭力繃住臉。燕綏饒有興緻地瞧著她的小動作,面上笑意盈盈,見她被看的不自在了,這才把目光落在食盒上:「阿笑做什麼好吃的了?」
沈蓉把麻辣豬心取出來,又去廚下隨意拌了幾道小菜:「王爺不吃的。」
燕綏已經十分自覺地從廚房拿了筷子出來,夾起一筷子嘗了,連聲贊道:「好吃。」
沈蓉見他一臉滿足,總有種把該嬌養的名貴犬當成小土狗散養的迷之錯覺,最奇怪的是這隻名貴犬根本不像傳說中那麼挑食……==。
她神情複雜地看他,半晌才道:「我聽廚下的人說,你一向不吃蔥姜和內髒的。」
燕綏抿著筷頭,想了一下才道;「他們沒有你做的好吃。」
沈蓉:「……那我真是謝謝您了。」
燕綏慢悠悠吃了幾口小菜,面露揶揄地看著她:「阿笑怎麼不叫王爺了?」
和他太熟就是這點不好,有時候忍不住就把心裡話冒出來了,就連沈蓉現在都不知道該把他當王爺敬著還是跟從前一樣,當大鎚懟著。
燕綏見她不言語了,還以為她著惱,立即道;「我不過是玩笑一句,又惹你不痛快了?」
沈蓉緩緩搖頭道;「沒有。」
她自打知道大鎚就是燁王之後,不管是為了家裡人還是為了自己,都不想再跟他扯上什麼干係,至於原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等天長日久自會散了,沒想到他見天兒地往自己跟前湊,就是想忘一時半會也忘不了啊。
燕綏見她又沉默下來,暗暗揣測了一會兒她的心思,還是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摸不著頭腦地把飯吃完,下午去蜀中周邊的農莊看了一圈,晚上去李夫人府上商量事情。
李夫人放下一卷佛經,一眼就見他神色有些不對,起身問道:「怎麼了?」
燕綏雖然尊重長輩,但並不大喜歡跟他們說自己的私事,但身邊也沒什麼女性長輩可以求教,他緩了下,才輕描淡寫地道:「是我說錯話,惹得阿笑……沈姑娘不高興了,原來她救下我的時候待我很盡心的,最近也不大理我了。」
李夫人聽見這話,再看他一臉衰樣就沒好氣:「那是人家姑娘尊重,當初對你好是看你可憐,如今既然對你無甚好感,做什麼要搭理你?」
她說完又不愉道:「你收服廣西那些土司了嗎?陝地的仗打贏了嗎?一天到晚凈琢磨這些,我要是有閨女,也不會嫁一個沒出息的小子。」
「姨母放心,陝地幾個要員已經歸順,不然我上回特地跑陝地一趟作甚?這一戰遲早會贏,只是時間長短罷了。」燕綏說完之後,原本就有些鬱郁的臉色在聽到李夫人最後一句話之後變得更為不好看,好看的唇峰抿起:「姨母覺著……她對我無意?」
李夫人暗道這個侄子哪裡都好,唯獨在這事上竟然碰壁了,她見他這樣才認真提點道:「我若是可憐一個人,對他好是肯定的,但未必會處處用心,沈姑娘對你有意無意我不知道,但至少原來對你並不厭惡,你想想看,你究竟做了什麼才惹得她這般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