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流觴之宴
青年話不多,帶著葉子儀拐進了一條巷道,待出了巷子,卻是一條比較清靜的街道了。
「看你這樣子,想必是初到建康,趕緊回住處吧,莫要再生事了。」青年站定,瞥了葉子儀一眼,返身便要離去。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葉子儀叫住那青年,仰著小腦袋小心地問道。
「我名軒,你還有事?」軒抱臂看著一臉難色的葉子儀,眉頭微皺。
這個叫軒的青年大約十七八歲,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鳳目劍眉,薄唇緊緊抿著,好像總是不高興似的,他的眼睛有點兒淡,接近金色,這麼看著人時總帶著些冷意,葉子儀的話給他看得一噎,卻是有些說不出口了。
見葉子儀低著頭不說話,軒又要抬步,葉子儀哪能讓他走啊?趕緊上前拉住他衣袖。
「那個,軒哥,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找我住的地方?」
「什麼?找你住的地方?」軒挑了挑眉,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無處可去?」
「啊?不是不是,那個,我……迷路了……」葉子儀仰著小臉兒,很是可憐樣兒地眨了眨眼,那黑黃的小臉兒上一雙水靈靈的眼兒,如同個討食的貓兒相似,直看得軒忍不住笑出聲兒來。
「你這小兒真是……好罷,你那住處是個什麼模樣?」軒見葉子儀一臉茫然,不由又挑眉道。「你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這建康城中大大小小的客店可是有百來家,我可沒空全跟你走一遍。」
「我、我……我想想啊。」葉子儀想了半天,掰著手指頭數道。「那地方出了門有個賣糖糕的攤子,斜對面有家酒肆,羊肉特別香,嗯……對了,還有個賣果脯冰糖花生粘的店,小哥兒特別和氣……」
本來葉子儀是說得很開心的,眼看著軒那眉頭越皺越緊,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點著兩根細細的食指,咬著唇低下了頭。
「這樣的地方倒是不多,真虧你記著那些吃食。」軒說著話,抬腳便走,身後綴著個小跑著的葉子儀,不多時便隱入了街道的人流中。
這一回,葉子儀是什麼心思也沒有了,一路上就緊盯著軒,生怕把他跟丟了,也難得軒生得高大好找,跟著跑了兩條街,勉強沒有跟丟。
「咦?軒?你怎麼會在此處?」
葉子儀正喘著粗氣跟在軒身後跑著,冷不丁有人一叫,軒停了下來,葉子儀卻一時沒能停住,一下便撞在了他身上,軒倒是穩如磐石,葉子儀可是給彈得差點兒跌在地上,揉了揉撞痛的額頭,葉子儀抬眼一看,卻是四個布衣儒士正在跟軒見禮。
「阿葉?」
聽到這聲叫喚,葉子儀眼睛一亮,忙看向那說話的人,這一看,她眼睛更亮了,撲上去就抱住那青年儒士,帶著哭音兒道。「越人哥,可找著你了,嚇死我了,嗚嗚嗚……」
「勇說你在客棧等著,怎麼跑到這長樂街上來了?」越人笑了笑,拍了拍葉子儀的背,撫著她的發道。「你怎麼會與軒在一處?」
「原來你們認識啊。」軒笑著搖了搖頭道。「他是見了點兒血,給嚇著了。」
「見血?是什麼人?怎麼回事?」越人邊哄著葉子儀邊向軒詢問,引得旁邊三個儒士頻頻看向扎在越人懷中不肯起來的葉子儀。
「不過是個莽夫,被路過的公子成教訓了,不妨事。」軒看了一臉幸福地膩在越人懷中的葉子儀一眼,向越人問道。「對了,你們『南地四子』齊聚,可是要去哪裡?」
「公子姣今日廣邀文士,作流觴之宴,我們左右無事,便去看看。軒,你若是無事,也一同去湊個熱鬧罷。」越人話音剛落,窩在他懷中的葉子儀便抬起了頭來。
「流觴之宴?是曲水流觴么?師兄,我也去好不好?」見越人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葉子儀立馬正色道。「保證聽話!」
「這……」越人略一猶豫,旁邊的一個藍衣儒士開了口。
「越人,你這小兄弟初來建康,也該見見世面,若是不然,今後在京中走動卻畏首畏尾,反是不美。」這人說著,朝著葉子儀又看了兩眼道。「你這個小兄弟,看著好生眼熟啊。」
「您是與那王氏商隊一同來建康的那位兄長吧?在下有禮了。」這人葉子儀記得,正是那天蒙公為難她時,甩袖而去的那個藍衣青年,這人她印象不錯,也真心想結交,是以趕忙站好了深深地作了個長揖。
「正是,在下東海徐陵。」徐陵還了禮,把葉子儀虛扶了一把笑道。「咱們還真是有緣啊。」
「可不是,徐大哥的風姿讓我一直難於忘懷,想不到還能有緣一見,真是幸事!」葉子儀對這徐陵印象很不錯,那天他維護她那親親師父屈公,還真讓她對這人有了幾分敬佩。
「你們相識么?」越人倒是好奇了,看看徐陵,又看看葉子儀,沖著她挑了挑眉道。「阿葉,你怎麼會識得子沐兄?」
「這件事,說來可就話長了,回頭我慢慢跟你說啊,哥你看,徐大哥都說我可以去了,哥,你就讓我去吧,好不?」葉子儀抱著越人的胳膊一通撒嬌賣痴,弄得自己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越人實在覺得丟人,一點葉子儀腦門兒沉著臉道。「去便去,你老實些,還是給我留些顏面吧!」
「知道啦!」葉子儀喜得眼睛都眯成了兩彎新月,拉著越人的胳膊卻是不鬆手了。
軒被葉子儀這樣子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對越人道。「你這個小兄弟,倒是個趣人。」
「這小……子,都是讓她家裡人給慣壞了,人迷糊些也便罷了,慣常會惹事的,軒兄,若是他無意得罪了你,還要煩你見諒。」越人說著,便向著軒一揖。
見到越人如此,軒忙側身避了,還了禮道。「這小兄弟不過是性子純稚,越人,你不必如此。」
「阿葉初入建康,日後還要仰仗諸位照料,越人這一揖,可非是虛禮,軒,從今日起,你也是阿葉的兄長了,可要煩你日後多多照料於他。」越人這話可是重了,幾人都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來,見軒和三個儒士點頭應了,越人這才露出了笑容。
「放心吧,你的兄弟便是我們的兄弟,還怕有人欺負?越人,你也是太過擔憂了。」除陵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一拍越人胳膊道。「走吧,再說下去,怕是我們連他今後生兒子都要包了。」
「那倒不必。」越人剛一本正經地說罷,就被另一個儒士搗了一拳。